那是读小学时发生的事情,那时的她天真无邪,感觉一切都无比美好。学校像一个晶莹透明的大鱼缸,他们则像一条条稚嫩可爱的小鱼游弋其中,享受着无尽的幸福和快乐。然而就在鱼缸边,蹲着一只对她和她的同学们窥伺已久的大恶猫。这只披着人皮的大恶猫就是他们的老师陈振耀。他老是有意无意搂抱女学生,抱她抱得更多。当时她还以为陈老师对她垂爱,哪想到他垂涎她稚嫩幼小的身体呢?无邪的眼睛哪能从他敦厚的脸皮后面看出他不折不扣的色魔本性呢?可怜她还在沾沾自喜时,危险已悄悄降临到这个毫无防备的小生命身上。一天晚自习后,陈振耀把她一个人留在教室里写作业,接着不幸发生了,一朵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小花被这个无耻之徒摧残了。
他听了错愕的“哦”了一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外表靓丽阳光的沈婷,内里隐藏着如此巨大的伤痛。
她说:“那个禽兽不仅糟蹋了我,还糟蹋了班级里的另外几个女同学。他也罪有应得,在丨警丨察抓他的时候,他畏罪自杀了。”
他恨恨地骂道:“无耻之尤!该死!”骂完后他又大声为沈婷叫屈,“那错不在于你啊!当时你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怎能防范得了一个成年的衣冠禽兽呢?”
她悲怆地说:“是啊,虽然错不在于我,但世俗的眼睛却把过错全部强加在我身上,把一个受伤的更需要同情的可怜孩子钉在了耻辱柱上,遭遇侮辱和谩骂。那件事发生后,我走到哪儿都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如芒在背,同学们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仿佛我身上携带着一种致命的瘟疫。那段时光,我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能体谅一个小女孩在遭遇不幸后所承受的非难和不公正待遇。在世俗愚昧的意识里,女孩的贞操盖过了一切,失去了贞操就意味着女孩的身体不再干净,就成了唾弃对象,却不会善意地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替受害者着想,致使受害者遭受双重伤害,让流泪的心再度泣血。
四周很安静,好像整个茶馆都因他们的沉默而沉默着。在一片欷歔声中熬过了一阵子的沉默后他不解地问:“有一点我想不通,你是在那个小山村遭遇的不幸,为什么事隔多年学业有成之后又回到小山村呢?而且你现在从事的职业正是给你身心带来巨大伤害的从事相同职业的人所造成的。”
她稳定了一下悲伤的情绪回答道:“是啊,不只你不理解,当初我的亲朋好友也坚决反对,生怕我一辈子被淹没在阴影和悲伤当中。但正是有了这种不幸,才使我下定决心回山村执教。当年我遭受双重不幸,不能完全呵责乡亲没有素养愚顽不化,而是因为落后没能让他们得到良好的教育,是贫穷和无知困囿了这些本质上善良朴实的人们。因此我要回来,回来为了让我的悲剧不再重演,不让贫穷和愚昧一代代传递下去。至于从事教师职业,我认为在我身上发生的不幸只是偶然的,是个案,而绝大多数从事这项职业的人都有着良好的品质,都是抱着美好的理想信念投身到教育事业当中的。”
他听完重重点点头,内心对沈婷敬佩万分。想不到一个弱女子在遭受了毁灭性的创伤后,还能这么理性的看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对待伤害过她的人她以德报冤,以善解恶,给予更多的理解与宽容,这是多么宽阔的胸怀多么崇高的精神品质啊!陆星文能找到心灵如此圣洁坚强的女人还不好好珍惜简直愚蠢!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那么多呢?回头非收拾这小子不可!他心下发狠。
他说:“既然你有勇气和胸襟面对现实,为什么不把这一切解释给星文听,消除他的误解?”
“我试过,可他一个字都听不进,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这事由我去跟他说!”
她摇了摇头道:“别白费工夫了,我跟他之间没什么希望了,今天约你出来见面也没抱什么幻想,主要想请你带个话给他,既然嫌弃我那就让他尽早回去办一下离婚手续,这样拖下去不是个办法,我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说到这,她脸色暗淡,一脸的痛楚无奈。
看得出,她一直在隐忍着克制着,经受了如此巨大伤害后平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却又被最亲最近的人残忍地揭开,脸上没有泪水,内心肯定早已被泪水冲成了一条河。
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放在桌子上,又朝他面前推了推说:“这是带给他的两件线衣线裤,他有关节炎,天凉了怕冻我就给他织了。还有他平时散步最爱穿布鞋,我给他做了两双,麻烦你交给他吧。”
说完她起身辞行。
他急忙起身拦住她说:“你先别走,让我去试试,无论结果怎样,弄个水落石出再走不迟。”
她笑笑说:“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了,已经有结果了,不必再费心劳神。”
就这一会工夫,他发现刚才一直荡漾在她脸上的一抹凄婉之色已荡然无存,换了个人似的神清气爽起来。这是解脱后的一种精神表现。
他远远看着沈婷渐行渐远的背影,觉得心头有一种无法开释的沉重感。看得出陆星文给她带来的打击和伤害不亚于过去发生的一切不幸,因为她付出了全部真爱,把丈夫当成了生命中赖以生存、收获幸福的港湾。可这个港湾只让她看到了一丝温暖便决绝的对她关闭了,余下的全是钻心的伤痛和无尽的迷茫。虽然他没在她眼睛里看到令人担心的绝望色彩,但在无休止的重力压榨下,再坚强的生命也会变的脆弱无比,并随时有夭折的危险。陆星文的狭隘不仅会亲手葬送掉属于他自己的幸福,还将摧毁
一个好女人的生命。想到这,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还会有什么不幸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而陆星文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拯救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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