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躲了。没有意义。”罗严塔尔一面平静地说着一面闪电般窜到我身前。一手掐住我右手动脉的位置，他的大拇指钉子似的钻进去。我手一哆嗦，就看着锋利而脆弱的解剖刀掉在了地上，弹了弹，摔成了两截。然后黑色斗篷像黑夜一样从天而降，我不是什么也看不见了，而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日期：2011-7-4 17:29:00
　　“还没醒？”
　　“应该快了，你看。动呢。”
　　我缓缓睁开眼睛，先看看自己有没有事，活动下四肢，还好，都在。就是行为和意识都有些迟缓。这让我判断自己是否仍然完整地存活增加了不少困难。白大褂也还在身上。摆在我面前的是一面幅员辽阔的桌子，仿佛无边无际。
　　“老实交代吧。”萌萌站在那桌子对面，靠在墙上，双手抱着肩膀。在行为心理学上，说明此人对与其交谈的对象持有拒绝和不相信的心态。

　　我大脑渐渐开始转动，想了会儿，明白了她是在对我说话，而这个地方，是留置室。我向上望了一眼，前些天，苏词就是在我头顶的地方上吊自杀的。我觉得大脑已经正常了，可是说出来的话不受控制地断断续续的，听得我自己都着急：“交代，交代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我手机话费还没交呢……”
　　“乙醚用量过大。是我着急了。”罗严塔尔摇摇头说。
　　“你，你妹的，你给，给我下，下药？”
　　“还想伪装下去是么？法医先生，还记得林小白么？”罗严塔尔直视着我的眼睛说。
　　“你，你妹的。那，那是谁。”我仍然在迷迷糊糊的状态，疑惑地看着他。

　　日期：2011-7-8 9:33:00
　　“听说你住的地方有个大得出奇的冰柜。我就很好奇，到底有多大呢，所以，不好意思，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去拜访过了。”罗严塔尔仍旧用眼神直视着我，好像想用他的眼睛从我的眼睛里得到什么。而我的眼睛几乎成了问号形的。
　　“你把林小白放在冰柜里多长时间了？知道么？她的尸体已经和冰柜的底部冻结在一起了。根本分不开，我们只好把冰柜也一起搬回了所里。”罗严塔尔敲了敲桌子，说：“要不要去看看？或者，先想一下你该怎么解释。不着急，慢慢想，你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了，林小白为什么在你的冰柜里只是其中之一，你一个人住为什么要用那么大的冰柜？为什么罪犯苏词会协助你做尸检？为什么苏词自首要通过你？为什么苏词要等待你值班的时候才自杀？苏词是自己一个人犯罪的么？为什么案子迟迟不能破获？为什么你的尸检报告充满陈词滥调？为什么苏词自杀之后还有人继续杀人？我想，等你先问完自己这些为什么，答案也就很清晰了。”

　　“我……？”
　　萌萌像猫一样走到我身边，悄无声息，亮出两幅手铐，白晃晃的手铐反射着灯光，我几乎睁不开眼睛。她手动了两下，就用那两幅手铐把我牢牢地拷在了椅子上。
　　“还是让他先冷静一下吧。”萌萌说完，一眼也没看我，转身出去了。而罗严塔尔从起身直至关上门，剩最后一道门缝的时候，都在用那双老鹰似的眼睛直视着我。
　　日期：2011-7-8 9:36:00
　　我以一种屈辱的姿态独自囚禁在这狭小空间里，双手铐住，左腿穿过双手形成的圆环，再和右腿铐在一起，形成两个密闭而咬合的圆，跟练瑜珈似的，手铐也磨得我骨膜发出响声。在模糊的意识中，回忆着失踪的林小白尸体，回忆着我家的大冰柜，回忆着罗严塔尔的质疑，连我也觉得我自己……似乎好像大概是……然而未必不见得……变态凶手？不对啊，我这么好色，怎么可能是变态呢。我连尸体都害怕，怎么会杀人呢。可能是做梦吧，不然罗严塔尔怎么会突然蹦出来，就为了怀疑我的冰柜？那冰柜我好像也从来没用过的，因为很费电的嘛……闭上眼睛，也许一会儿醒过来就都没事了！如果这是梦的话……我怎么会在梦里还觉得好困啊？话说这个姿势还真是睡不着啊……睡不着……睡……闭上双眼，耳朵里听见留置室窗外的树杈子沙沙作响了一会儿，那是海浪一样的无聊声音。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认为吧，小明，你老实交代吧还是，争取宽大处理，虽然说，如果罪行属实，也宽大不了多少……”这应该是老付的声音。我大约苏醒过来，看见自己还是保持那个圆环套圆环的造型，摸索了一遍昨晚模糊的记忆，感觉这些手铐就好像是我从梦里带到现实中的。还有这张桌子，好像没有我昨晚看见的那么大，只是桌子对面我的同事们或坐或站，像买菜似的看着我……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我不是凶手啊兄弟们！我平时踩死一只蟑螂还要考虑考虑的，怎么敢去杀人啊？我和苏词真的不熟！冰柜也不是我的！是房东硬给我留下的！”我泪流满面，因为憋屈的造型，只能仰望着45度角说。
　　“林小白失踪那天你在哪里？都干了什么？”陆仁甲板着面孔说。
　　我一时错愕：“我……谁会记得那么清楚啊。就是和每天一样啊，很无聊的，那你们说你们那天都干了什么？我不信有人记得住！”
　　马犀利捏着下巴说：“我一直在上班，然后五点下班去接儿子回家，五点三十分去加油站给车加油。五点四十分到家。六点一刻陪儿子看了一集动画片，动画片的名字叫《蜡笔小新》，我很喜欢这部动画片，反应了日本人民庸俗的精神文化生活。七点准时收听新闻联播。七点半和老秦在楼下乘凉，我们两家是邻居。但是七点四十的时候老秦准备拉二胡，他是刚学的，我耳朵受不鸟了，七点四十五回家，继续看《蜡笔小新》。然后是看电视剧。九点上床睡觉。这是我在部队养成的良好习惯。十点起床上了一趟厕所。就是这样。你为什么会记不住自己做了什么呢？你就没有仔细想想？小明，有什么苦衷你可以说出来。”

　　日期：2011-7-8 9:37:00
　　“我……”
　　“你……”罗严塔尔拿捏着那大烟斗，沉着脸说：“不如我帮你说吧，你的资料我查过。你在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旷课，但是成绩全优，说明你暗自在下苦功。医学院的考试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么你是怎样暗自下苦功的呢？每天晚上偷偷溜进标本室和实验室自己琢磨，每天晚上面对尸体喃喃自语……”
　　“不是啊，不是啊，我只是作弊了而已……”
　　“你的导师王雪梅对你下的评语似有深意，暗示过你的心理有些阴暗扭曲，你的同学们对你的印象也是沉默寡言，神经兮兮。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干什么。这样的人，一般都有秘密。”
　　“话不是这样讲的，他们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是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