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愿意“接状纸”，又有几个老人聚拢了上来，手里都举着五行阴阳镜的包装盒：“您看这个阴阳镜，健一公司天天在电视上做广告，说高血压糖尿病什么都能治，吹得那个玄乎啊！我们年龄大了，谁身上没点小毛病啊，可是又怕上医院，咬咬牙就买了一个，整整5000块钱啊！我们退休金本来就不多，平日里节衣缩食、省吃俭用的，一下子拿出这老么多钱来，真的是心疼死了。按照他们说的，天天在身上照，结果啥毛病也不见好，心里纳闷这咋回事呢，就看见报纸上报出来了，六个人在一间屋子里照这个居然照死了——这不是坑死人了吗？！让他们给退，他们往外赶我们，还拿棍子打我们……”

　　“嗨，我看得清楚，他们就是吓唬吓唬，不是没打着您老吗？”马笑中皱着眉头说，“再说了，买东西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儿。这好比逛窑子，您老花钱重温激情燃烧的岁月，结果洞房的时候发现妞儿太丑，这个……太快，反正没爽到，完事了找人家退钱，人家肯定不给您退，是不是这个理儿？”
　　几个老头子一边用手蹭着眼角的赤么糊，一边眯缝着眼睛使劲看他。
　　这时，警用普桑的车门打开了，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从副驾座位上下了来，走到人群前面，对老人们温和地说：“大爷大妈们，您们说的10•24大案，我们警方正在侦办，死者的死因尚在调查，对于健一公司生产的五行阴阳镜是否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目前有关部门也还在鉴定中，都没有下结论……”
　　“那还鉴定个啥？”一个身材像苹果一样的老太太气喘吁吁地说，“一个反锁的屋子里死了六个人，肯定是辐射造成的啊！”
　　“丨警丨察和健一公司是一伙儿的，合起来蒙骗咱们老百姓！”突然响起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上啊！冲进楼里揍他们！”

　　年轻丨警丨察的目光一扫，立刻捕捉到了声音的源头：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开外，长着一张瘦长的黄脸的人，躲在人群里怂恿的。
　　日期：2010-12-21 11:11:00
　　人群顿时向前涌动起来。
　　右臂伸出，掌心如铁！仿佛突然立起了一块下马碑！众人都怔住了。
　　是那个年轻丨警丨察，他口吻严肃地说：“鉴定的最终结果出来，我们一定会通过媒体告知大家，如果阴阳镜确实会导致人体受到伤害，我们一定会敦促健一公司依法对您们受到的损失予以赔偿。但是，现在请您们先回家吧，不然万一有个磕了碰了，医药费又是一大笔花销。”

　　这话打中了老人们的心坎，他们虽然不情愿地嘟囔着，但还是慢慢地散去了。
　　年轻丨警丨察抬起眼，搜视着刚才那个瘦长脸：报刊亭、楼角、街道，还有街道两侧苍翠的冬青丛……却再也找不见他的踪影。这个人是谁？他明显和其他的老人不是一个年龄层的，他的身边似乎也没有跟着什么父母，手里也没有拿阴阳镜的包装盒，那他为什么要煽动这些老人冲击健一公司？
　　正在沉思，马笑中走了过来，拿胳膊肘一捅他：“楚处，走吧，先办正事去。”
　　这两天，楚天瑛组织警员对湖畔楼的犯罪现场进行了第二轮勘查，依旧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他和王副厅长请示要到健一公司总部了解六个死者的基本情况，得到了批准，于是今天上午驱车三个小时到了北京。按照区域划定原则，由健一公司所在区的公丨安丨局接待，一个副局长恰好是他在中国警官大学进修时的同学，一个电话把马笑中叫了过来：“健一大厦在你的管片儿，我下午忙，你就陪楚处去吧。”马笑中自然满口答应，快要出办公楼的时候，一个女警突然追下来，有些羞怯地交给楚天瑛几页纸，转身跑了。马笑中说“这么快就有人给你递情书了”？楚天瑛瞪了他一眼，仔细一看，是传真件——省厅的法医对六位死者死因出具的鉴定报告，1号和6号死者确系暴力致死，其余四个人的死因，却大出楚天瑛的意料之外，从他坐上马笑中的警用普桑，直到车停在健一大厦门口，他眉头上的锁就没有松缓一点点。

　　两扇茶色自动门无声地打开，又在他们走进大厦后悄然关上。一位身着正装的漂亮小姐，从红木前台后面探出半个身子，脸上挂着职业的笑容：“请问二位找谁？”马笑中说：“蒙康一。”小姐看了看他们身上并不高档的便装，收敛了笑容道：“蒙总正在开会，请问你们和他有预约吗？”马笑中一瞪眼，把警官证一亮：“少废话，带我们去！”

　　日期：2010-12-22 20:00:00
　　此时此刻，蒙康一正在六楼的第二会议室里召开董事会，秘书轻轻推开门走进来，弯下腰在他耳畔低语了几句，他的脸色一变，站起身走到嘉宾接待室，只见公关事务部主任王慧正在给两个客人斟茶。见他进来，王慧马上介绍：“这位是我们蒙总，这二位是楚天瑛警官和马笑中警官。”他们握了握手，寒暄了两句，一起坐下。王慧刚要退出去，蒙康一道：“小王，你也坐吧。”

　　“我是侦办10•24大案的第一负责人。”楚天瑛说，“前天您到省厅去确认死者身份的时候，我正在犯罪现场，没有见面。请允许我代表警方再次向您家人的不幸遇难表示哀悼。”
　　蒙康一黑瘦的脸上毫无表情，端起茶几上的黄釉玉瓷小杯，无声地啜了一口茶水。
　　“今天我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死者的一些基本信息，希望得到您的配合。”楚天瑛诚恳地说。
　　“请原谅。”蒙康一声音低沉，“配合警方工作，我责无旁贷，但是家兄的去世，对公司，对我个人都是非常沉重的打击，所以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楚天瑛点点头，拿出一张纸铺在蒙康一面前：“首先我想请您再次确认一下这张表格，看看上面的信息有无错误。”

　　日期：2010-12-22 22:09:00
　　10•24大案死者状况简表
　　编号性别年龄死者姓名死亡状态死者身份
　　1男 76岁李家良倒卧在包间大门旁边，死因系刀刺造成腹主动脉破裂致失血性休克健一公司特聘广告演员
　　2女 41岁佟大丽背靠着墙坐在地上，死因不明健一公司企划部主任
　　3女 26岁娇艳仰卧在北墙的沙发上，嘴角出血，死因不详。健一公司总裁蒙健一的秘书

　　4男 49岁蒙健一仰卧在娇艳旁边的地板上，嘴角出血，死因不详。健一公司总裁
　　5男32岁陈恭敬蜷卧在整个包间最里侧的播放控制间门后，嘴角出血，死因不详健一公司总裁办公室主任
　　6男30岁蒙如虎四肢摊开俯卧在茶几边。死因是钝器打击头部致重度颅脑开放性损伤死亡健一公司总裁蒙健一的贴身保镖
　　蒙康一看了一眼，说：“没有错误。”
　　“那么，我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们这一行人为什么大老远跑到狐领子乡去？”

　　“很抱歉。”蒙康一说：“这个涉及到我们的商业机密，恕不详告……”
　　“嘿嘿！”马笑中扬扬下巴颏，用城管教训不法商贩的口吻说：“给你丫脸了是不是？我们这儿查案子呢，什么机密不机密的！问你什么就说什么！”
　　蒙康一的双眼猝然射出了凶光！
　　王慧立刻板起面孔来：“马警官，请您对我们蒙总放尊重点儿，他可是——”
　　“你给我闭嘴！”马笑中一拍茶几，“什么**蒙总，现在这是警方办案呢！没让他墙角蹲着就是给他面子，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把客气当成运气！”
　　王慧气得柳眉倒竖，谁知马笑中还不算完，指着她的鼻子说：“现在，你给我出去，外面候着，不叫你不许进来！”

　　王慧一个劲儿地看蒙康一，怨愤的眼神似乎是让他给自己做主。但蒙康一只对她做了个“你先出去”的手势，她只好恨恨地走出了门。
　　门关上了。
　　日期：2010-12-22 23:53:00
　　蒙康一往前挪了挪身子，黑黢黢的脸上挤出一丝笑：“二位请多理解，我的心情确实不大好，并没有不配合你们的意思……何况你们要知道，长期以来一直是家兄独自裁断公司的大小事务，我就是个挂职的闲人，很多事我都不了解。据我所知，这次家兄带着公司一批中层去狐领子乡，好像是佟大丽和李家良提出了一个五行阴阳镜的改良方案……”

　　“什么方案？”楚天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