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8-08　12:24:14

　　第十五章再起风云
　　“母后，母后……”
　　大唐景龙三年春天，安乐公主蹦蹦跳跳的跑过韦后寝宫。
　　她是韦后亲生子女里最小的。韦后生她的时候，还在贬谪房陵的路上。条件艰苦，孩子生出来随随便便一裹，于是就叫“裹儿”李显和韦后都觉得特别亏欠了她，于是从小就对她特别宠爱，像天后武曌宠爱太平一样。安乐公主时年已经二十多岁了。在母亲韦氏面前仍然娇憨像孩子一般。
　　寝宫里的韦后和婉儿都转过身来。
　　她们的关系曾经因为武三思而一度冷淡。但玄武门之变后，韦氏最终明白她是离不开婉儿的。没有婉儿，她的简单的宫廷政治知识并不足以处理她越来越庞大的政治集团所遇到的种种问题。而且韦氏对婉儿的确是不记仇的。所以她们又和好了。虽然这种表面上的和睦暗地里终究还有无法弥补的裂痕。韦后想方面设法想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是若找些吟诗作对的题目，婉儿一个人能顶她八个。这她心里有数。于是她专门请婉儿来品鉴珍品刺绣。这个可真是婉儿的弱项。她小的时候接触不到，长大了能接触到又没功夫。只好甘拜下风。这时候听见安乐公主进来，正好借机转移话题。婉儿就笑道：“安乐这是又找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上官姑姑。”安乐笑着见礼。婉儿是安乐的父皇李显的昭容，认真算起来安乐应该叫她姨娘。但婉儿和李显的特殊关系远远早在夫妻之前，所以李显的孩子们都随嘴叫她姑姑，叫惯了也就改不了了。安乐公主忽闪着大眼睛，说：“母后，真有好玩的喔！女儿看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哪，又年轻，又英俊。还会跳突厥的胡舞。母后见了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什么人啊？”韦氏和婉儿都问。
　　“是武崇训的堂兄弟，叫武延秀！”安乐公主随口说。婉儿脸上带笑，心中却一寒。武崇训是武三思的儿子，安乐公主的丈夫。才死区区几年，安乐公主就勾搭到他堂兄弟头上。这小妮子容貌美丽，头脑也灵便，心性却是这等凉薄。
　　“怎么又是武家的人？”韦后也笑。“那几年哪，咱们乌眼鸡似地瞧不上他们武家，现在自己的闺女偏偏又和他们家缠杂不清。说不得是报应。”
　　“话可不能这么说，母后。”安乐公主纠正道：“其实女儿要这个武延秀呢？也不全是私心。上官姑姑都会赞成！您看。武家自从死了武承嗣，又死了武三思。这几年来，还不是群龙无首？太平姑姑的驸马武攸暨倒是辈分也高。可他是个菩萨，干摆设不动弹的。武氏当年是跟咱们韦家多有过节。可现在咱们贵掌内宫，他们已经势道中落。巴结咱们还来不及，哪里敢记什么旧仇不旧仇？咱们韦家在朝中要增长声势，单靠母后家的那几位舅舅也不成，单靠宗楚客、纪处讷那些书呆子也不行。太平姑姑的部下铁桶一般，咱们还是只能搜刮武家的人。我这个武延秀年纪虽然不大，可他是武承嗣的二公子，在武家的身份地位那也是不一般的。他要是成了女儿的驸马，武家剩下这点人手，还不就都成了咱们韦家的阵上将，马前卒了么？”

　　这一番话不但听得韦氏连连点头称是，就是一边的婉儿也心中暗惊。小丫头凉薄是凉薄，脑子不糊涂。这笔账理得很清。就换她婉儿自己来收拾这一摊，无非也就是这种程度。因看到韦氏征询的目光移了过来，连忙点头道：“安乐说得是。小公主头脑聪明，进步神速。再过一两年，就用不着我这个当姑姑的了。”
　　安乐公主狡猾笑道：“还不都亏了姑姑教导有方？”
　　婉儿这一年四十六岁。这几年来，在推动韦氏武氏两家合流的进程中，婉儿的确出了大力。其中颇多完全背离婉儿初衷的事情，但婉儿仍然任劳任怨，不计代价。韦氏母女看在眼里，对婉儿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婉儿是个聪明人。”有一次，韦后对安乐公主说：“所以她懂得趋炎附势。这四个字说起来殊不堂皇。其实真能做到，就可保永世成功。”
　　但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婉儿真正的用意。在内心深处。婉儿自始至终一刻也没有背叛过武曌和李贤。她仍然在竭力维持着他们理想中的王朝。只是婉儿明白，这时候以寻常规律，她已经没办法拯救这个王朝了。做一件事情，投入和产出必然成一正比。无论操作者本身如何高明，当她无法获得足够投入的时候，就必定达不到最终目的。民间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早在神龙元年婉儿及时洞察到当时情势，劝谏皇帝李显又无效时，她就已经完全清楚了自己的处境。那时她需要防备的任何势力：武氏宗族、相王李旦、太平公主府无一不已经略数十年，枝繁叶茂。她自己虽然刚被册封为昭容，对比起这些势力遍及朝野的庞大机构。根本就是无足挂齿。她所能用的人几乎都已经用了。循正途她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

　　于是她只能采取阴谋！
　　阴谋是所有政治手段里对资源要求最少，最有效但同时也是最危险，最考验人才智和技巧的一种。倘若你拥有大量的资源，则根本不需要多少技巧。俗语说“大兵无阵”，又说“长袖善舞，多财善贾”都是一样的道理。但倘若是阴谋，则往往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一旦失败，便满盘皆输，绝难再有补救的机会。而婉儿这个阴谋从许久之前就开始了。
　　从乾陵回归长安城的第一夜，她对上官风说：“以后你将再与我无关。但我的事，你要继续办下去。”
　　上官风是她贴身四个侍女里最后一个离开她的人。之前的三个，已经分别嫁给了三个婉儿事先精心选择过的人。她们和婉儿给上官风选择张说一样，都是本朝著名的智士或才子，当时也都恰好锋芒未露，沉沦下僚。而婉儿之前毕竟做过好些年的殿试主考。在对王朝现有人才的统计和掌握上，没有人可以和婉儿相比。她的资源也恰好可以帮助四个智士或才子上升到比较合适的位置。而之后的路，她只托四个贴身侍女分别带给他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