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不要走——我的情感实录,回忆刚离世的前男友》
第19节作者:
狐尾艾草 日期:2012-08-03 14:18:41
季朋付了钱,领我走到网吧外面,午休时间,巷口没什么行人。
他点了根香烟,坐在我车后架上老气横秋的抽,是当地流行的红梅牌,五块钱一包。他仰头吐烟,一双长腿直直伸向碎石嶙峋的路牙,蹙着眉头若有所思。
我说:“你回去上课吧,真把你开除了可就麻烦了。”
他头都不抬的问:“你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能说点别的吗?”
我说:“我来找你就是为这个啊,你让我说什么呢?你爸爸中午在学校门口等我,他真的很不容易……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是想学画画想考大学的,只不过你妈要送你去省城上技校。阿嗅叔说他会供你读书,他说怎么都会供你。你爸爸做工做得多累啊,他对你多好啊,你能不能别再犟了?季朋?你这是跟谁犟啊?上次是我错了,我说父母不能选择什么的……我没有恶意……真的,我不是笑话你,也不是炫耀!现在我知道了,你有一个好爸爸……你别再跟我怄气了,也别跟自己怄气了。行吗?”
我把脸凑近了一点,盯着他问:“行吗?”
我相信我的眼里一定流转着无比真诚的光,可季朋却始终不看我,他喉头哽了两下,笑了笑问:“那你相信我吗?”
我愣了一下:“信你什么?”
他这才扭头看向我的眼睛:“我和孙芳芳……她是说谎的……”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跳那么快。其实季朋不解释我也不会怀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连半个手指头都没对我不规矩过,我相信他不是个色迷心窍的人,我只是不想跟他聊丑恶的话题。
日期:2012-08-03 14:19:03
我说:“我当然相信啊,黄老师也在班里帮你澄清了,她根本没那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眼睛仍然盯着我:“我是说……我根本没搞过她!不是没怀孕!是我没……搞过……她。”
我把头低下,尴尬的踢地上的小石头,我说:“你怎么又说难听话……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啊?本来就怪你不好,你为什么那么无聊要假装跟她谈恋爱?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样会误了孙芳芳,你偏不听我的!现在好了,她是说谎了,她是不对,但她现在神经恍惚被退了学怎么说都是因为你,你就没一点愧疚吗?”
他说:“我当然愧疚啊,我羞愧的不知道怎么好……”
我笑:“哦,所以,你羞愧到要躲在网吧里玩游戏吗?课也不上了?”
他把烟屁股扔到地下,一脚狠狠的跺上去,伸手撩了撩我的辫子,对我笑了。
见明朗的笑容回到季朋脸上,我高兴的差点跳起来,对他胸口捶了一拳,也傻乎乎的笑。
我们俩就这么笑来笑去。
他把手摊到我面前:“现在把钱给我吧,我还阿嗅去。”
我歪着脑袋审视他,将信将疑。
他说:“给我吧,我还阿嗅,我不会用这个钱打游戏买香烟的!”
我说:“我陪你一起,去找那个美术老师报名。”
他叹了口气:“算了,我不上了,我想清楚了,我会听我妈的话,去上技校。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大学对我而言只是个梦。我成绩太差,一年不一定考得走,再复读只会拖累家里。出去学门手艺,至少混个饭碗没问题。”
日期:2012-08-03 14:44:09
我又擂了他一下:“喂,之前你这么说我能理解,你成绩是差了点。现在不是找了条新门路吗?你去学美术然后考艺校啊!你难道连考三百分都没信心?人遇到困难要去克服,怎么能妥协退缩啊?现在大学里都有助学贷款,你咬咬牙迟早会出头。”
他说:“田津津,你怎么不明白呢?别说上大学了,就是眼前这美术课的费用,我都撑不下来。阿嗅给了你一百块是吧?一百块能上几节课?阿嗅能担负几个一百?我总不能为了自己把他往死里逼吧。我不上了,真的,我不想考大学了,我心意已决。”
而这时候,我说了一句改变我们命运的话,如果没有这句话,我们会更早的分道扬镳,而之后种种刻骨铭心的爱与恨,或许都不会发生。世事就是如此,有多少人的命运曾因为一句话而改变?而在说出这句话时,又有多少人能意识到一句平常话的力量?
我坚决的说:“季朋,不要上技校!你要念完高中!你一定要参加高考!我打听过了,美术班一个月八节课,二百四十块嘛,我有钱啊,我借钱给你上美术班!”
我每周有五十块零花钱,管吃管喝管买参考书等全部消费。我不贪嘴,极少吃零食,除了买书大部分钱都存了起来。有意外开支时,父母又会补贴。所以答应借钱给季朋学美术,并不是信口开河,我的小金库里存了近两千块,够季朋上很长一段时间的美术班。我和他之间的私人债务在我的坚持下即刻生效,我陪他去罗瑜推荐的美术老师那报了名,又对他千叮万嘱:“哎,我好心帮你你可别害我啊,我借钱给你的事跟谁都不许说!”
日期:2012-08-03 15:33:31
季朋回到课堂,明显比以前沉默寡言,舆论却并没有因为他变低调而对他稍加宽容,大家的话题始终纠缠在孙芳芳怀孕的绯闻上,难免仍对他指指点点,说他不负责任,始乱终弃,活脱脱的季世美,愣是把大好年华的青春少女给逼疯了……我也尽量避免和他正面接触,帮助归帮助,界限要划分清楚。无论他和孙芳芳之间是否清白,我们也没法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的相处。季朋即使大叶粗枝,也敏感的洞察到了我对他的敬而远之,于是规矩有礼起来,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
天渐渐转凉,晚自习在众家长的要求下增加了一节,放学时间延迟到了十一点半。
班里一时怨声载道,人人叫苦连天。
对我而言加课不是问题,十点回家和十一点回家都要继续复习,在哪复习都是复习。
让我略感不安的是,回家要经过一条漆黑的长巷子,夜深人静,内心恐惧。
所以,我亦愁眉不展。
日期:2012-8-3 15:34:00
加课第一天放学,我提心吊胆的蹬车回家,拐进寂静长巷,凉风立时吹开了我全身的汗毛孔,连照亮的路灯都显得鬼气森森。
我不停对自己说:“别怕别怕,你怕什么?”
我越骑越怕,一边蹬车一边回头望,车笼头斜斜歪歪扭成了8字。
身后没有一个行人,在我回第三次头的时候,我看到一辆自行车拐进了巷子。
我心猛惊,差点就尖叫出声,一个劲的埋头蹬车,再回头瞧,身后那辆车也加快速度骑了过来。
眼不观路,车轮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平衡力极差的我眼见就要人仰车翻,我“哎哟”一声一只脚撑到地面,不敢回头,瑟瑟发抖。
身后一串车铃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喊:“田津津!你别怕,我跟在你后面呢,你赶紧骑啊……”
他的话让我热泪盈眶,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季朋骑在他的破单杠车上,长腿撑向地面,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对我招手。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也忘了他那天穿得哪件衣服,只记得那个隐隐绰绰的轮廓瘦削而坚实,撑住了我摇摇欲坠的心。
日期:2012-08-03 16:33:51
我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第二天一早照例在桥头等我,让我们的关系陷入不明不白的亲昵。待我吭哧吭哧将自行车蹬上桥头,却发现空无一人,季朋并没有在那等我。
我松一口气之余又有点失落,到学校之后主动找他说了话。
我问:“你昨晚鬼鬼祟祟跟在我后头做么事?想吓死我啊?”
季朋笑嘻嘻的说:“知道你怕,所以跟着你啊,你真是胆小,见到后面有人还怕?”
我说:“就是有人才怕啊,我又不怕鬼,我最怕的是强盗和歹徒!”
季朋“Chi”了一声说:“你真杞人忧天,没钱又没色,强盗和歹徒劫你干嘛?”
我问:“那你跟着我干嘛?”
他说:“我不是想你安心点嘛。”
我说:“哦,结果反而搞得我更怕……”
他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不是喊你了嘛,让你知道是我啊。”
我斜着眼儿指指他的鼻子:“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习惯性用不屑的口气“Chi”了一声:“你有什么可奸可盗的?天地良心,我是知恩图报好不好?我可是把你当债主供着呢,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的啊?”
我说:“你就是吃饱了撑的。”
这件吃饱了撑着的事,季朋一直坚持了下来,每天晚自习下课,我悠悠的骑车回家,被凉凉的夜风吹得惬意,心中没有丝毫恐惧。因为我知道在离我不近不远的十米之外,季朋正不紧不慢蹬着他的二八大杠在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护花使者。
我们之间甚至没有一句对话,只在我接近家时,才回头望向他甜甜的笑那么一下,而在昏黄的路灯下,他也许根本看不清楚我在对他笑。
我挥手作别,他点头,或者连头都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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