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一急,忙扔了镢头就要去拽那只老鼠,但被张学云喝住了。
“别动!”他咬着牙,闷哼一声,把胳膊举到半空,狠命一甩,可那老鼠仿佛跟他较上了劲,四只爪子紧紧扣在他胳膊上,愣是没甩下来。
这一下疼的张学云满脸冷汗,见他深吸一气,伸手掐住住老鼠耳后的骨头,用力一扥,生生地把它给拽了下来。这畜生临死也不松口,竟然把张学云胳膊上的肉也咬了下来!
张学云把老鼠摔在地上,一脚跺下,噗的一声,那老鼠肝脑涂地,砰出一地血肉秽物。
2012-8-4 17:21:00
“学云叔!你手……没事吧?”
我忙上前去, 眼睁睁地看着他左手手腕钱币大的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却两手慌张的不知做什么好。
“娘皮的畜生,成了精了!”张学云唾骂一句,掏出火柴来,点了几根黄香,吹旺了,这才紧咬了牙关,把香头按在了手腕的伤口上。
就听滋滋几声,一股糊肉的味道飘了出来,张学云也是条汉子,任凭钻心的疼痛愣是没哼一声。
没过一会儿,那撮香头就冒了青烟。张学云呼出一口长气,已是满头大汗,这才把腰带解了下来,在手腕胳膊上缠了几圈,打了个结。
我见他暂时无碍,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便问他:“现在咋办?”
“刨,继续刨!”张学云冷着脸道,弯腰把刨起来的九个木楔子拾了起来,掸干净了上面的坟土,包进了小包袱里。
“哦。”我应了一声,重新拾起镢头来,继续开始刨坟。
张学云被山老鼠阴了一把,心里怒火丛生,收拾好了木楔子,就开始蘸着砚台上的血墨在那几张黄纸上划拉开来。
回头偷瞄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究竟写些什么。算起来,青皮爹也是横死的,定然不能简简单单葬下,也不知道张学云究竟要折腾到哪般。
有道是:民间有村俗,下葬有讲究。坟挖多深,埋多高,都是有门道的。这坟一旦立成,不到万不得已,可是不能随便起迁,更何况是顶上挥镢头,生扒硬刨呢?
张学云的这手刨坟手艺,可不是随便来的,讲究个一刨通鬼神,二刨断往生。
来之前,张学云倒也给我简短说明了一番,一刨通鬼神,须得迈天罡步,唱刨坟歌,为的是跟各路鬼神打招呼,免得起了误会,乱了阵脚。这二刨断往生,可就真正的要把坟挖开,起尸骨,化阴怨,该送走的都送走,功德圆满。
手下不停,眼见青皮爹的坟一圈一圈缩小,只留下中间的一个坑。张学云这时候也画好了符,捏在手里,就等着我完事。
下葬的那几天我不在场,也不知道青皮爹是怎么葬的,生怕刨坏了,手上便格外小心。
这时候张学云开口指挥道:“左移半尺,下刨半尺,轻点挖,见到木板子就中。”
2012-8-4 17:22:00
我按照他的吩咐,倒是没几分钟就真挖到了一块木板,探下手掀开,这才瞧见,木板下是一尺见方的空坑,里面端端地躺着一只瓦罐。
张学云二话没说,伸手将符纸贴在了瓦罐上,这才伸手将罐子捧了出来。
“叔,这是青皮爹的骨灰?”我看这罐子,明显就和老屋院子里的那些一样。
张学云端着那个瓦罐,上下左右细瞧了一圈,好在没被那两只山老鼠啃坏。
他点点头,轻叹道:“人活着一遭,都不知足,活着的时候变着法的折腾,临死的时候又开始后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到最后不都是一撮灰?”
“哦。”我应了声,却又想起了什么,便问他,“现在都用火葬,瞎老头怎么还要棺材?”
张学云没料到我问这个事,愣了片刻,随后便说:“他不一样,老古董了,脑筋转不过弯来。弄棺材,还指不定能闹出什么事来。”
我虽不知道他口中说的闹事是指哪一般,但见张学云脸色难看,也不好多嘴继续问下去。眼下不是我能插手的时候,只好退在一旁,看他出招。
就见张学云一手蘸着砚台上的血墨,在瓦罐上写写画画,那黑红的线条粗粗细细,弯曲盘转,没一会儿便布满了整个瓦罐。
这时,又见他两手一晃,那罐子上贴着的符纸竟然着了起来!火光飘摇,纸灰纷飞。没等符纸烧完,张学云便端着瓦罐底,手上一翻,狠狠地朝坟坑里扣去。
“砰”的一声,符纸火光应声熄灭,张学云又点了张符,扔了进去,朝我喊道:“埋起来,快!”
我正看着那道符纸愣神,被张学云在耳边一喝,浑身打了个激灵,愣道:“干啥?”
眼看着张学云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镢头,趁火光未灭,把堆在两边的坟土都填埋了进去。
“你做梦呢?”张学云松了口气,回头问我。
我摇了摇头,朝他讪讪一笑。“没……没有。”
张学云不理睬我,重新给坟培了土,又点起几根香来,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插在了坟前。
“走了。”张学云擦了额头的汗,把灯笼重新插在坟前,道,“走了走了。”
我跟着他下山去,出了沟,忍不住又回头看一眼。
依稀瞧见青皮爹的坟前影影绰绰,那灯笼像是被人提着,一晃一晃,再转眼,便熄灭了无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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