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表上看，是的。”李剑没有看谢先生，眼睛继续盯着桌上摊开的报表，声音不大地说，却避重就轻地没有正面回答。
　　李剑与谢先生的对答引起了江雁落的兴趣，正品店里有大批库存，折扣店却没货？根据江雁落的经验，很可能是正品店为了能增加点业绩，把打折货品留在店里，推迟了折扣店的调货时间。

　　谢先生转向萧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萧兰却始终沉默着，没有马上答话。于是，谢先生转向华北区经理魏倩。
　　“华北的店内库存绝大部分已经调到折扣店了，本地没有折扣店的也集中好，等着物流安排调往附近地区的折扣店了。”魏倩语气淡定地回答。谢先生满意地点了下头。目光滑过张静兰和藏佳。两人却齐刷刷地看向迎面而坐的萧兰。江雁落注意到魏倩回答谢先生问题的时候，萧兰微微皱了下眉。知道大家都在等她回答，萧兰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上季货品跑得不好，产品部又不肯像往年一样及早做促销活动，店里的业绩一直不好，可指标压得紧，大家压力都很大。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打折了，还没卖两天却要把货品调往折扣店，各店长为了提高业绩，耽误了调货时间也是可以理解的。”萧兰实事求是地说，语气平静而从容，听得张静兰和藏佳连连点头。

　　谢先生这次既没有批评，也没有追究，江雁落甚至感觉到他听不可闻的叹息。沉默了一会儿后，谢先生再次开口，语气却缓和柔软了很多，“催各店长及早安排调货吧。新货品陆续上市了，要让大家把精力集中在销售正价货品上。”
　　“知道了。”萧兰顺从地回答。
　　望着萧兰瘦消精致的面孔，江雁落对她的据实而言生出好感。虽然萧兰对江雁落一直是冷落而疏远的，但与八面玲珑的魏倩，唯唯诺诺的张静兰，能力不强却喜欢搬弄是非的藏佳，以及每日里口若悬河却仍“怀才不遇”的杰夫相比，江雁落更欣赏萧兰在谢先生面前的不卑不亢，这在谢先生一言堂的公司里是难能可贵的。
　　日期：2010-10-08　13:11:36
　　引子——1

　　昏昏沉沉地，我感觉自己被移下救护车。
　　之后，是嗡嗡的嘈杂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等这一切都安静下来，有人掖着我身下布单的两头，猛地将我向上提起，整个挪到手术台上。
　　我就如同一条被丢上岸，奄奄一息的鱼，冰冷粘腻的身体不停地痉挛颤抖。
　　恍惚中，我听到“啪啪”几声响，带着热力的灯光打到我赤裸的身体上，还有金属器具发出的清脆碰撞声。

　　紧接着，我右侧的锁骨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以至于我忍不住发出破碎的呻吟。
　　我叫“痛！”
　　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时间宛若停滞了一般！
　　直到意识像四处飘散着的细弱游丝，缓慢地向我聚拢。

　　我听到了雨声！连续的、密集的雨声！
　　一团白色的影子在黑暗中向我逼近，逐渐由模糊转为清晰。
　　我又看到了儿时的落榕里！
　　它比我记忆中的轻浅了许多。
　　巷口的老榕树依然盘根错节地屹立着，被秋雨吹打摇曳的树冠，落了满地的瑛红。

　　巷子内——
　　嶙峋对峙，耸立着的两栋红砖斜顶的老洋房，漆迹斑驳的楼门。
　　楼门里，手牵手，走出一对梳着同样马尾，穿着同样黄地黑点平绒外罩的孪生姐妹。
　　青白的石板路，光洁的大理石台阶。
　　蹲在地上的女孩用食指扣响一半儿露在地面上，一半儿埋在地下的窗户，轻声招呼住在地下室里的大眼睛男孩，“李进，李进！”
　　不知不觉中——
　　滚烫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
　　一个朦胧的声音在耳边呼唤我，由远及近。

　　“初静，初静！”。。。。。。
　　日期：2010-10-08　13:12:55
　　引子——2
　　雨不停地下着！
　　出租车飞驰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透过染了雾气的玻璃望出去，街道两旁的景物如同剪影，因被密密实实飘落的细长雨丝遮盖住，显得模糊不清。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钩住，一点点地被拉扯得生痛。不知不觉中，就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这冲动从我的脑子里冒出来，迅速传进鼻腔和眼睛。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我的脸颊蜿蜒而下，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
　　闭上眼，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扇绿色的院门。
　　院门缓缓地向内打开，露出——
　　一人高的夹竹桃；台阶上摆放的几盆君子兰；砖木结构的三层小洋楼；漆着暗红色油漆的楼门；一对棕色的狮子猫正在石阶上嘻戏玩耍。
　　楼门大开。

　　门内，站着一对梳着同样马尾，穿着同样黄地黑点平绒外罩的孪生姐妹。
　　她们分立在父亲身畔的两侧，一只手怯懦地扯着父亲的衣角，另一只手拎着各自的蓝色布包，
　　她们仰着头，正在瞧垂在大厅中央，天花板正中的巨大水晶吊灯。
　　照进厅内的阳光穿透被打磨成多棱形的人造水晶在房顶上折射出七彩的光晕。穿堂风吹动吊灯底部悬挂的整串水晶球，水晶球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美妙乐音。
　　“初音。”

　　我听到小心翼翼的一声呼唤。
　　扭过头，看到站在父亲身畔另一侧的初静正对着我会心地微笑！
　　那笑容如同湖面上的微澜渐渐地荡漾开，一点儿，一点儿地消失。
　　往事，
　　紧跟在那消失的笑靥之后，一幕一幕，袅袅地从记忆中升腾起来！。。。。。。

　　日期：2010-10-08　13:13:59
　　第一章翠城旧事
　　人生总是充满始料不及的种种变数！
　　01
　　小时候，有人问我‘你老家是哪的？’
　　我会很响亮地回答，“京城。”
　　我说，“我老家是京城的。”

　　事实上，我只是出生在京城。
　　那时，“家乡”这个词一度让我迷惑！
　　有些人，像我的外婆，对“家乡”的理解非常明确。一提到这个词，会马上联想到她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和她自己出生、成长，并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那片土地。
　　而我，因为有幸与几个城市都扯上了关系，‘家乡’的概念变得非常含混。我不认为——我的‘根’落在父亲的祖籍，那片我从未踏上的土地无论如何都无法带给我精神上的归属感。
　　京城其实也不算，我六岁时就随着父母离开了那里。

　　那么，我生活时间最长的翠城是不是呢？
　　我说不上！
　　我不喜欢翠城，讨厌翠城人讲的粗俗方言，总想着要离开它！
　　这么说来，恐怕哪里都不能算是我的家乡。
　　我就像一棵气根植物，我的根裸露在空气中，而不是扎在某片泥土里。
　　或许正因为如此，我从有记忆起便格外地向往漂泊。

　　当外婆问我下辈子想做什么的时候，我说，“我下辈子要变成一只鸟。”
　　外婆就吓唬我，“别胡说！你要是变成扁毛的动物就再也变不回人了！”
　　但，直到我24岁，离开翠城去外地工作，我依然向往变成一只鸟。
　　彼时，我以为幸福不在身边，而是在某个别处，需要跨越千山万水才能寻到！
　　京城，

　　虽然不是我的家乡，却是我和孪生妹妹出生的地方。
　　我们生在一个漫天柳絮飘舞的三月里。
　　听母亲说，当护士把我们抱到她眼前时，妹妹正扯着高分贝的海豚音嗷嗷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