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夕阳透过窗,照在那鸟巢上。眼眯着看,细枝条组成的鸟巢像是着了火。它被编织得精巧而结实,细密的树枝条中还编着几条红色废电线,无疑是在这工地里就地取材的。
我一直喜欢自由无拘的飞鸟,西方那位最有名的大宗师讲过:不要为生命忧虑,为身体忧虑穿什么,因为生命胜于饮食,身体胜于衣裳。你想,飞鸟什么也不种,不收,没有仓库,神尚且养活它,人比飞鸟何等贵重呢!……
且不去争论人是否真的比飞鸟贵重,飞鸟凭着本能,就顺利的在这个世界生存下来。花草在土里自然就能开花结果,人的生存为什么要这么艰难呢?我倒不是因为怕累不愿意工作,只是要找到合适的工作太难了。
按以往的规律,在天黑以前,栖息在这幢大楼的野鸟大都会飞回来,结束一天的寻食,当然蝙蝠除外。
这个时候,那只母鸟应该回巢了。
日期:2011-10-12 15:56:20
(6)
稍后,群鸟的鸣叫声果然多了,声音越来越密集。
今天的鸣叫声比往常喧嚣,一阵阵的,混乱的振翅声时而从我窗前噗噜噜而过。我躺在床上,明确无误地听出了嘈杂声里的不安。
我爬起身来,转头看窗外,在昏黄的暮色中,一大群鸟儿惊慌失措得逃窜着,在它们的身后似乎并没有追着什么东西,而群鸟如同掉了魂似的胡乱飞窜着。就在我正东张西望时,突然,群鸟之上的天空,一只比鸽子稍大些的黑影,收拢了双翅,流星似的堕向鸟群。
苏制军用望远镜是我花了一大笔钱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虽然漆掉了差不多了,但是镜头特别清晰。我拿起望远镜观看,那东西是一只茶隼,虽然比鸽子大不了多少,却是这带天空的霸主,住在附近某个角落里,常在这个时候伏击归巢的鸟群。
而这一次袭击,它显然未得手。茶隼就在鸟群后穷追不舍,使得群鸟越加惊惶,如同一大蓬被狂风扫拂的灰尘在空中变幻。群鸟在我的窗前转了圈后,消失在窗的右边。
我放下望远镜,探出头朝窗右边看,一阵扑棱棱振翅声呼啸而来,我头向后一缩,窗前一暗,密集的灰影呼啸而过,宛如空中一列地铁从鼻尖霍然掠过,飞逃的群鸟在窗前带起一股夹带羽绒的尘埃。稍后,那带茶褐色花斑的凌厉杀手,子丨弹丨般的一掠而过。
如果鸟们不是这样飞在一起,而是四下散开,应该会立刻逃脱,但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它们就是飞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很大的目标,从而难以摆脱那煞星的追捕。
或许是危险来临时,害怕自己一个儿吧,一大群混在一起,多少心理上增加了安全感,虽然大大增加了受惊吓的时间。
实际上,还增加了危险,群鸟被逼到对面的电信大楼时,有几只鸟来不及避闪,慌乱中撞在镜子般的玻璃墙慕上,如同断线风筝般堕了下去。而那茶隼认准了一只,掉头向下,追堕了下去。
牺牲者已经确定,除了不幸的这只,群鸟暂时都没有危险了,须臾间,大队群鸟飞散开,飞回各自栖息的角落里。
我的望远镜跟随着那撞晕的鸟儿跌落,追在它后面的茶隼几秒内就能获取它。就在快落到人行道前,它翅膀抖了抖,又踉踉跄跄飞了起来,茶隼猝然擒空,转过身紧追,那鸟成之字形飞,茶隼速度虽然更快,但转弯没那鸟灵活,两鸟一前一后,从对面通信大楼的底部朝我的窗飞来。
我把着望远镜,看得目不转睛,在离我三十来米远的时候,我心一紧,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朝我的窗飞来。
逃的鸟我认得。
就是与我共处一室的母鸟。慌不择路的它朝自己的栖息处奔来。待我一放下望远镜,那鸟朝我的头直撞过来,我低头一避,就呼得从我头顶掠过,随后又一股劲风拂过。我手臂挡在眼前回头一看,那全身花斑的茶隼竟然追进窗,在我的头顶上绕着圈追逐母鸟。
这幕突如其来让我不知所措。但贸然闯进我的房间让人不爽了。我挥动双臂对着那隼大声威吓,想赶走它。这家伙居然完全无视我,我只好拿起床头那柄扫把,去驱赶那厮。
或许是饿极了,或许是猎物转眼手到擒来,面对舞动的扫把,那隼竟然也不顾,穷追不舍。房间上空乱哄哄的,落羽纷飞,悬着的灯泡乱荡。胡乱飞了几圈后,母鸟显然走投无路了,绝望的它一收翅膀,钻进了那个巢穴中,等于是束手就擒了。这凶悍的茶隼豪不客气地扑上鸟巢,探爪按住了母鸟。
母鸟发出一串急促的呼叫,让我揪心。我双手握紧扫把柄猛得向隼戳去,却用力过度,顶在鸟巢底部的红砖上,这下力道巨大,隔着砖把那隼震飞了,而这叠砖一被捅松,哗啦啦的,连带着那个鸟巢堕落下来,我避闪不及,一大堆砖头块劈头盖脸地砸落在我的头上、胸口上。
我眼冒白星,耳朵轰一下,四周黑去了……
日期:2011-10-12 17:32:17
(7)
……疼痛使我醒来,睁开眼,脸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一地的细羽绒在地面轻飘,脑袋四周乱七八糟散落着砖头块。脑门边上,那细碎树枝条编成的鸟巢压着几片羽毛,反扣在地上。
血水把脸皮凝结在水泥上,脸从水泥地抬起时撕着痛。头疼得厉害,我摸摸头部,伤疼处有个明显的肿包,肿包旁边的头发血水干结了,像是用了大量的摩丝,摸上去一簇簇硬得扎手。
显然,落下的砖头把我的头打破了。而且,我还不知道我确切受伤的程度。
我掀起那反扣的鸟巢,霍然露出那只母鸟。我拿在手中,它要比我印象中的更轻瘦,右眼闭着半透明的眼睑瞬膜,左眼睁着乌黑的眼珠,上面粘着几粒浅色的尘埃。脖子下方羽毛被抓掉了一块,露出青紫色有淤血的皮肉,茶隼那致命的一击应该就是这儿了。
我把这僵硬的小躯体放在鸟巢里,四下查看,巢里那个鸟蛋呢?
地面上没有任何蛋碎掉的迹印,房间其他角落里也全无踪影,或许是让茶隼叼走了?我一纳闷,头就更疼了,暂且管不了它了。
我瘫倒在床上,窗外白雾茫茫,我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竟然是早晨七点了。这意味着我失去知觉有十来个小时了。
这可非同小可,头部疼得一跳跳的,我暗忖着会不会送命,是不是要到附近的医院去?但是我浑身酸疼,没有任何爬下这楼的力气。我也没有手机,即使有移动电话,有我封得那些铁实的钢筋条,急救人员也爬不到这个房间来。
头剧痛,我闭上眼睛,索性就这样躺着,挺过这阵再讲。
等我再次醒过来时,闹钟上已是下午三点半了。
我坐在床上,虽然头还疼,感觉明显比早上要好过些了。站起身,走到水槽上的镜子前,出现的形象使我心悸,右边脸颊满是暗黑色的血污,像块深色的胎记贴在上面,头发上血污粘结得乱七八糟的。我慌乱打开水龙,用毛巾一通抹擦,才发现我除了头顶上那个创伤,其他都是问题不大的擦伤,脸上那块骇人的血渍完全洗掉了。
这使我定下心来。头上那个包虽然疼,但我觉得养段时间应该会退掉,不去医院也不会有什么事。再说身无分文的我去医院又有什么意义?之前还在工地干活时,感冒了,因为担心传染工友,我去了医院,结果一配药,几乎用掉了我半个月的工资,让我后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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