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长正要再往前走几步，却被长老叫住了，让他回来。法长不甘心，就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远远地朝它扔了过去。石头穿过烟气，滚到草丛里。那东西像发现了他们，突然动了起来，飞快地向这边过来。法长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恐慌，立即拔腿往回跑。

　　长老也拉起驴子，两人两驴就跑到了路边的草丛埋头躲了起来。
　　等那东西再近些，才发现是一团灰黑色的烟气，时浓时淡，大约有六七尺高，飘在空中，发出一股子鱼腥气。两人躲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可以听到那团烟气经过的时候，发出轻微的丝丝声。
　　在附近停留了一会儿，烟气突然转向飘了开去。两人觉得事有蹊跷，随后骑上驴子，远远地跟在烟气后面。
　　大约跟了一里多地，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子。这里已经离长老的老家很近，记得是叫田洋村。村子很小，靠着一片荒林，总共也只有十来户人家。那团烟气在村口盘旋了一会儿，很快就钻进了附近的一户人家。
　　两人急忙赶过去，还没靠近，就听到那户人家的院子里有人大叫：“哎呀，咱们家的牛死了，怎么得了啊！”这叫声中充满了惊恐。法长虽然年轻，又是常年居于寺中，却也知道对于农家来说，一头牛意味着什么。
　　没等长老和法长回过神来，那户人家传出了更加凄厉的哭叫声。两人大吃了一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提着一个木桶出来倒水，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泪花。连忙上去拉住他，问里面怎么回事。
　　日期：2013-07-01 19:46:00
　　那小孩是这户人家的仆佣，父母在前年被路过的强盗杀害，成了孤儿，被好心的主人家收留。他哭着说，就在刚刚主人家刚满四岁的小儿子突然断气了。

　　法长脸色苍白，听着院内此起彼伏的哭泣声，浑身发冷。长老面色凝重，他虽然见多识广，但是面对这样诡异的情景，也是茫然没有头绪。
　　那小孩进去后就把门关上了。两人也不好上去敲门，呆呆地站在门外，只听院内的哭声越发凄厉。
　　田洋村里的人口本就少，邻居也是住得很远。法长在外听得心惊胆战，提议去找左近的乡亲来帮忙。
　　被两人找来的村民们围在那户人家的门口议论纷纷。一个村长模样的人上前去敲门，可是这会儿院子里却安静的奇怪，没有哭声也没有任何人来开门。村民们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
　　法长年轻气盛，心里又着急，就冲上去撞门。村里几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后，也跟着上来帮手。
　　门被撞开了。所有人都被里面的惨象惊呆了！这户人家姓王，一家老小少说也有十几口人，全部脸色发黑，七窍流血，离奇地横死在地。法长认得那个小孩，脸面朝下趴在门口，一只手向上伸着，像是要用力抓住什么。大约他是想去开门逃出去，结果死在了半途。
　　长老和法长两人沮丧地骑着驴子离开了村子。走了大约半里路，法长突然叫住长老，让他往东侧看。又是那股烟气，在林子间飘荡。
　　两人被吓得冷汗直冒，悄悄躲到了一边。虽然不知道那诡异的烟气是什么，但是田洋村那户人家的惨死肯定和这东西有关。
　　两人躲了一会儿，长老突然哎哟一声，说不好了。从这里出发，前面离这儿不到二里地就是长老的老家张家村。这是个大村，人口密集，要是碰上这烟气，不知得死多少人。
　　两人悄悄地牵了驴子退出来，绕道直奔张家村。那团烟气现在还在徘徊，也有可能会往北走，那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因为那里一路过去都是荒无人烟的郊野。另外两个方向也都是人烟稀少的地区，可是两人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长老和法长刚到村口就被人拦下了。四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阻住了两人的去路。法长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这张家村的人大多姓张，长老出家前也是张氏宗族里的一员。拦住去路的几个村民冷笑着让长老回去，他都已经出家这么多年，他的地村里已经收回了。

　　长老心里着急，想要往村子里闯，立即找到村长，让大家赶紧逃离。那几个年轻人见两人不合作，立即就把长老打倒在地，法长想要反抗，被打得头破血流。一个头上裹着白巾，脸色黝黑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刀，一下子削掉了法长的半片耳朵。法长惨叫一声在地上不停翻滚，血流了一地。
　　很快声音惊动了村里的人，有几个老人认得是长老，想要过来阻止，被几个年轻人一把推开。
　　“老东西，活着也是糟蹋粮食！”
　　长老焦急地说了烟气的事，引来的却是一片讥讽和冷笑。裹白巾的年轻人一脚把长老踢翻在地。让他去村外守着，要是那什么烟气真的来了，就放了两人。两头驴被他们拉了下去据为己有，鲜血长流的法长用力地捂着耳朵，被绑在村口的树桩上。
　　日期：2013-07-02 10:02:00
　　长老焦急地说了烟气的事，引来的却是一片讥讽和冷笑。裹白巾的年轻人一脚把长老踢翻在地。让他去村外守着，要是那什么烟气真的来了，就放了两人。两头驴被他们拉了下去据为己有，鲜血长流的法长用力地捂着耳朵，被绑在村口的树桩上。
　　一些妇女小孩们在旁看热闹，不时地发出嬉笑声。长老家那片地不小，又多了两头驴，这下大家都可以分到不少。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在这村子里他们说话已经不算数了。
　　法长眼见长老孱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消失在村口，只能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经文。可是耳朵上的剧痛以及周围村民们的嬉笑声，让他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一直信奉佛祖，但这一刻却仍迷茫。
　　时间慢慢在流逝，法长又饥饿又渴。黄昏已经来临，天际变得黯淡而模糊不清。法长忽然惊恐地想，长老会不会抛弃了他，一个人逃了。
　　一转念间，他又为自己的想法羞愧不已。他不明白，像他这样一个笃信佛祖的僧人，怎么会有这样龌蹉的想法。

　　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
　　就在法长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看到村口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嘶哑的声音大声喊着，来了，来了，大家快逃啊！
　　有几个村民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张望，刚到村口，就闻到一股鱼腥味。很快的，被烟气罩住的几个人抽搐着倒下了。接着赶过来救助的两个妇人也悄无声息地倒下。
　　法长迷迷糊糊地看到长老冲到他身边，解开他身上的绳子，拉着他找到驴子。两人趁着混乱从村子后门溜出。
　　狂奔了半里地，隐约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凄厉的哭喊声。
　　回到龙门寺后，长老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中，谁也不见。半个月后，送饭的小沙弥发现了长老坐在蒲团上，已经圆寂。
　　法长从此就在寺中静修，再也没有出去过。在此后漫长的岁月中，他经常会想，在那个可怕傍晚，在那一个分岔路口。如果当时那团杀人的烟气选的不是张家村那个方向，现在长老会怎样，他会怎样，张家村的村民们又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