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我了?老寒腿儿!”她激动地呼喊着。
她居然知晓我很久前的外号!我瞠愕不已,努力在记忆的仓库里搜寻,仿佛有点印象,却又不能确定。望着她翘起的嘴角上一颗小小的黑痣,我突然抓住了往昔的影子,也大声叫道:“哎呀!是你呀,巧克力!”
她是我初中时的同桌,名叫肖荷丽,因为名字的谐音,还有长得有点黑,于是便有了“巧克力”这个外号。在初二那年,她父母调动工作,一家都去了廊坊。从此我们就失去了联络,再也没见过面。没想到隔了多年,竟然会在异乡的大街上重逢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出差吗?”她的情绪稍微平静了后问道。
“我就是这儿的人了,毕业分配来的。你是出差来的吧,在哪混呢?”我也迫切地想了解她的情况。
“一个国际上都有名的大都市”,她笑道:“廊坊。”
“我还以为是铁岭呢”,我也开怀地笑,“你住在哪儿了?”
“就在这儿”,她指了指旁边的“海军宾馆”,欢悦地说:“本来我是想去前边的超市买点东西,离得老远瞅着就象你。你走道姿势一点没变,外形变化也不大,就是个高了不少。我都不敢相信,试着喊了你一声,见你傻头傻脑地直转圈,我就肯定了。我们有十年没见面了吧。”
我心里算了算,说:“可不是嘛,你变化可太大了,漂亮多了,要不是你喊我外号,我都不敢认你。”
“以前我很丑吗?”她手叉在纤细的腰上,作气愤状。
“当然不是,那是……巨丑。”我打趣道。
我们一起去附近的一家饭店吃饭,她已经用过了午餐,只是喝点饮料,陪我聊天,看我风卷残云地清扫菜盘。
我们相互交代了这些年上学、工作的情况。她在北京上的大学,学的是电子专业。毕业后,去了廊坊一家生产电子设备的公司。渡野田公司是他们的客户,最近购进了一套设备,她作为售后服务小组的成员,来这里调试培训。
“我曾经给你写过信,你怎么不回啊?”她开始秋后算帐了。
“我没收到,你什么时候写的?”
“我到廊坊三四个月吧,上初三了。”
我停下飞舞的筷子慨叹:“别提了,那时候我正倒霉呢。你走后时间不长,我就因为打架被开除了,我爸费了老大的劲,托关系把我送到十四中去了。”
“你和谁打架?”她兴致盎然地问。
“七班那个脑袋特别大,外号叫‘胖头鱼’的家伙。”
“噢,是他呀,他可讨厌了,该打!”她倒幸灾乐祸,“不过为的什么呀?不会是为了那个叫什么静的女同学吧?”
“不是为了覃竹静”我纠正她,“是他叫我外号!”
“嗬,名字记得这么清楚,我看就是为她。”
这次见面我们都非常高兴,相谈甚欢。吃过饭后,我陪她到“秦新大世界”超市采购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后送她回宾馆,她下午还要去渡野田。
我们一路说说笑笑,不觉竟走过了。还是她先发现的,我们相视一笑,转身往回走。近旁自行车道上,沿着大街走向一连排了四根粗大的电线杆,一个小男孩正在这练习足球带球过杆,脚法颇为娴熟。
我赞叹道:“中国足球有希望了。”
她惊奇地问:“可真怪啊!电线杆就戳在道上,跟梅花桩似的,多碍事呀,怎么不挪走啊?”
我含笑回答:“这可是我们这儿的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条街叫燕山大街,以前路没这么宽,这些电线杆都在人行道边上,一点不碍事。”
正说话时,小男孩控球略有失误,皮球滚了过来。我用足弓轻轻一推,传到他脚下,喊道:“练得不错啊!”他熟练地用脚尖一勾,颠起了球。
我继续对肖荷丽介绍:“后来修路拓宽,它们的位置没有动,结果就跑到自行车道上去了。不仅是这一段,这条大街上还有好几处呢。别的街道也有类似情况,有一处是三根电线杆就横在道上。”
“修路时可以往边上挪一点啊。”她仍不很理解。
我敦敦教诲:“市政交通部门管修路,但是管不着电线杆,电线杆归电力公司管。别看这些部门平常收拾老百姓有的是主意,电老虎他们可不敢惹。电力不挪,他们什么招也没有,没一点脾气。”
她摇头浅笑道:“有碍观瞻,一大怪啊。”
“你还别看不起我们,我们市还曾经获得过全国‘无障碍城市’的光荣称号呢”,我指着行人道上的盲人线骄傲地说:“全市主要干道上都有。”
“盲人确实是无障碍了,不过自行车得绕梅花桩。”她还是不服气。
我耐心地教育她:“黑夜给了你黑色的眼睛,你得用它来找电线杆。”
说话间已到了宾馆门口,她告知了房间号,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约好晚上再见面。
日期:2006-04-17 07:51:00
(三)
华灯初上时分。肖荷丽蹦蹦跳跳地从宾馆中跑出,身手矫捷。一见我已经守侯在门口,脸上露出喜悦之色。我们在海鲜店一起吃了饭,然后我提议去酒吧迪厅放松一下。这个建议得到她热烈的响应,说以前很少去这种地方,正好去长些见识。
酣歌醉舞的人群,眩丽驳彩的灯光,陆离颓糜的情调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我拉着她的手,恣肆地挤来挤去,她似乎有些紧张,本来丰腻的手变得僵硬了。
一个庄肃严峻的中年人,拥着袒胸露背的妖艳女人站起,向里面的长廊方向走去。我急忙占领了他们空出的座位。
“不太习惯吧。”我笑着对肖荷丽说。
她回答:“以前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这样的场景。真有点狂欢的感觉。”
我仍旧喝“东方人”,威士忌的爽辣直达脚趾。她却只点了桔子汁。
音乐的鼓点骤然激亢,她斜倚在浮光跃金的墙壁上,皱了皱眉头。
我心想:学理科的女生,还真是单纯啊。
这时,我们前面几排的座位一阵骚动。一个年少气盛、一头焦黄头发的削瘦男人,动手在打一个女孩子。女子留着马尾辫,黑色的衣服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饰物,耳朵上闪着一排耳钉。
女子哭闹着倒地,随即爬起来,又上前扑打,最后又被打倒在地。在别人的劝解下,她不再以弱敌强,而是诟骂不已,秽语如潮,听者无不动容。
打人男子被骂得气急败坏,又要上前动粗。几个象是同来的小青年,将他们分开,两个人拉着女子往外走去。
迪厅里狂烈的音乐声,不久就掩盖了刚才的愤怒一幕,就象大海里一条小小波澜,瞬息就不见了。
肖荷丽气鼓鼓地说:“我最看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了。”
五色的灯光,隐去了她皮肤的微黑,而眼睛却分外的亮闪,透出澄朗的气质。
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说不定,这就是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在这种地方,我见过的多了,还有大打一架后,不久又回来了,两个人亲密得象连体婴儿。”
她叹息了一声:“女人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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