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晶把带回来的残存尸骨仔仔细细地检视了一遍。放下最后一块骨殖的时候,眼花头昏,脖子也硬得跟石头一样。她闭上眼睛仰起头,捧着个腰左右扭了扭,一阵酸涨感从四肢百骸流窜了出去,总算舒服了一些。再睁开眼,却见李兰还抱着胳膊,斜倚在门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解剖台上的尸骨。
“怎么了?”聂晶摘下口罩,一边脱下防护服一边问,“是不是还在为两位老人家难过?”
李兰恍然回神。刚刚游菁菁的父母来过。游菁菁小时候摔断过左手,游父还记得就是桡骨骨折,游母又从他们收集回来的证物里确认有一条残破的连身裙,就是游菁菁失踪时穿的,已经基本可以确定死者就是游菁菁了。可怜两位老人家一直以为女儿是被人贩子拐卖了,还幻想总有一天能回到他们身边。游父四十岁才生了这一个女儿,过去的一年里,为了找女儿跑遍了大江南北,刚刚六十岁的人,头发就全白了。游母哭得站都站不住,一声一声哽咽得喘不上气来,最后还多亏了两位同事扶了出去。
“是啊,”李兰也取下口罩,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要是他们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一辈子也不知道女儿的下落。”
聂晶也叹了一口气,有点不同的想法:“怎么说呢?常言道,长痛不如短痛。而且,为人父母,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
李兰回味了一下,不觉点头:“也对。”
幻想不等于希望。期待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还会活着回来——要两位老人的余生都生活在这样的幻想里,不止可怜,而且可悲。
聂晶吩咐助手做一下善后,便和李兰出了解剖室。两人向法医办公室走去。
“怎么样,能确定死因吗?”李兰问。
日期:2012-7-6 11:39:00
聂晶摇了摇头:“我只能说,现有的尸骨上,除了游菁菁小时候的骨折,还有不少较为新鲜的损伤,包括一些划痕和碎裂。但是因为尸骨是从上游,被很急的水流冲下来的,难免和泉底的砂石发生冲撞和摩擦。所以很难说,是被杀害时遭受利器刺伤,还是钝器、重物敲打后的骨折痕迹。更不用说,还有很多不会在尸骨上留下痕迹的死因。”
法医办公室距离解剖室也不远,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聂晶推门而入,继续道:“比如刺中腹部,失血过多而死,又或者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李兰越听越觉得前景灰暗:“那就是查不出死因了?”
聂晶也很头疼,用力地抿了一下嘴唇,无奈道:“接下来也只有做一下常规毒物筛查,看看能不能中标。”
李兰吃惊地笑了一声:“常规毒物,那得多少种啊!要做到什么时候?”
聂晶:“没办法了。毒物检测就是这样,如果有怀疑的毒物,进行针对性的测试当然很快。现在又没有怀疑的毒物,只好一个一个地排除。尽力而为吧。”
李兰同情地道:“那不耽误你了,早点开始早点结束。”
两人相视一笑。李兰走到门边,却又突然想起点事,不禁停下了脚步。
“对了,”她转身问,“你在咱们队也有三四年了吧?”
聂晶才刚坐上椅子,回头望着她:“四年。”
李兰转了转眼珠,有点狡猾地问:“那……我们队有什么大案要案,特别是没侦破的,你也应该知道了?”
聂晶挑了挑眉毛,抱起胳膊躺到椅背上:“有话直说。”
日期:2012-7-6 11:41:00
李兰便又走了回来,靠在聂晶的办公桌边:“我今天拿资料给雷队的时候,看到他锁起了一份很旧的卷宗。里面的文件卷得跟烫过头发似的,雷队一定没少翻看。能让他这么惦记,还会是小案子?”
“这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问本人?”
“我猜他应该不是针对我,而是无选择性地不想让别人知道。”
聂晶微微一笑:“你知道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又来问我?”
李兰笑得有点俏皮:“好奇心杀死猫嘛!”
“我也不一定知道啊?”
“这么多年,总会有点蛛丝马迹吧?”有点讨好地道,“告诉我吧,看在全队只有我跟你两个女同胞的份上。”
聂晶还要抬杠:“严格来说,我不算刑警队的人。”
说了这么多,傻子也听得出来聂晶肚里一定有料。李兰自然死缠到底:“那你就当我对雷队有意思,想多了解他一点吧?”
聂晶被逗笑了,煞有介事地点了一下头,松了口风:“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哪个地方的刑警队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我们队当然也有。不过,你看到的那个卷宗不是我们队的。”
“不是我们队的?”李兰半信半疑,“你确定?”
“雷队亲口说的。”
“你问他的?”
“我没问。是知远在我们队有六七年了,雷队也喜欢把他带在身边,难免让他看到几次。他起初也硬忍着,自己偷偷跑去问档案室的同事,雷队拿走过什么卷宗,结果雷队都是有拿有还,怎么查也查不出来。”
“所以他就去问本人?”
“没有。在他问之前,雷队就先表了态。原来雷队早就知道他在背后查卷宗的事儿。”
“这倒是。”李兰想起之前在办公室,自己的想法被雷诺一举击溃,不费吹灰之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队长大人何等英明啊!”
聂晶微微一笑,十分理解她的失落,开解道:“正常。跟雷队待久了,是人都会觉得自己笨得跟猪一样。不过再久一点,又会觉得其实也没那么笨,起码比很多人都聪明。”
李兰开怀一笑,又问:“那,卷宗究竟是哪里的?什么案子?”
日期:2012-7-6 11:42:00
“不知道啊!”
“啊?”
“雷队跟知远说,那份卷宗是他一个朋友私人整理的,临去世前留给了他。雷队握着他的手答应过他,有生之年,一定会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知远觉得,这是雷队和朋友之间的生死约定,所以不希望有第三个人插手。”
气氛变得有点沉痛。但也更激发了李兰的好奇心。值得一个人以死相托,又值得另一个人生生不忘的案子,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案子?
见李兰忽然不说话,聂晶也有点猜到她的小算盘:“你该不会是想……”
李兰装傻:“什么?”
聂晶再度强调:“雷队可是清楚表过态,不希望……”
李兰连忙接上:“第三个人插手嘛!我又不是第三个人,”竖了四根手指出来,咬文嚼字地道,“我是第四个人!”
“……”明知是歪理,一时间竟也反驳不了。聂晶只得笑着指了指李兰的脸。
李兰贿赂道:“大不了,有了眉目我第一个告诉你。”
“嗯……”聂晶想了想,终归也是好奇心发作,“好吧,刚才的话我当没听见。”
战略同盟结成,两个人都狡猾地笑了起来。
李兰忽然又想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聂晶呵呵一笑,拉长了调子:“说吧,小姐!”
“叶知远的亲朋好友里面,是不是有个姓廖的啊?”
聂晶还以为又是队里的事,却冷不防是个私人的问题。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没有吧?反正我印象里没有。怎么这么问?”
“哦,没有就算了。就是随便一问。”李兰说完就想撤退,谁知才抬脚就被聂晶一把揪住了衣摆。
聂晶挑着眼角斜睨着她:“你都知道人家姓廖了,还叫随便一问?我对你可是知无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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