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远摸着下巴道:“依我看,不管孙黎是不是他生的,丁树海就是把孙黎当备胎。他心里还是想着丁浩然这个儿子,可是这个儿子却不买他的账,收养孙黎纯属不得已而为之。所以才会拖到两年前才办了手续。”
刘军有点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这么说,丁浩然没有杀人动机了?”
叶知远却又道:“那倒不一定。虽然他和孙黎没有利益之争,不代表没有其他怨恨孙黎的理由。”
“啊!”刘军想了起来,“你是说那把古董琴?”
叶知远点了点头:“为了那把琴,父子俩的关系濒临崩溃,丁树海不得不丢下上千万美金的生意,急急忙忙地回国,专门找上门来。这把琴一定大有文章。但是这里面还有个很大矛盾。”
“什么?”
“丁树海很把丁浩然当回事,而且明知道这把琴是丁浩然的宝贝。既然如此,他又怎么会贸然把这把琴交给孙黎呢?不,以他的性格一定不是贸然给的。据我们上次跟他的接触,很显然他对孙黎并没有多少父女之情。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把丁浩然的宝贝交给孙黎呢?”
叶知远头疼地猛一抓头皮:“想不通啊想不通!”
刘军也有自己的怀疑道:“可是凶手是丁浩然的话,还是有点说不过去。因为杀死孙黎的人,应该是跟她关系很亲密的人。丁浩然既然怨恨孙黎,还能跟她亲密得起来吗?”
叶知远:“装呗!不管孙黎是不是私生女,名义上都是丁树海的养女,那丁浩然就是她哥了。有这一层关系,丁浩然想要接近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刘军:“可是……被凶手拿走的,是那把仿瓜式琴,并不是古董琴啊!”
“这个么……”叶知远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还没有定论,“也许,他知道孙黎有一个神秘的新男朋友,所以想嫁祸给他;也许……”
刘军看他迟迟不肯说出来,催促道:“什么?”
“也许他就是那个神秘的新男朋友。”
见刘军愕然地张大了嘴巴,继续道:“你别忘了,丁浩然知道孙黎的身份,可是孙黎却并不知道丁浩然的。一个一流的外科医生,必然是心思缜密、控制力极强,并且很有耐心,赢得孙黎这样一个情感脆弱的孤儿根本不在话下。”
刘军沉沉地下了结论:“他不仅有动机,还有技术。”
他们那个看起来一度很矛盾的动机和技术,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得到了统一。
日期:2012-8-9 18:36:00
客厅里的空气都紧绷到了极点。三个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对峙着,每个人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克制自己的不快。于谦和不知道他们有多久没说话了,但是他能感觉到三个人都快要到极限了。
他必须在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前,阻止他们。
便轻轻清了一下嗓子,叫了一声“浩然”,提醒道:“小心你的手。”
丁浩然这才感觉到一阵刺痛,展开掌心一看,洁白的纱布中间渗透了一点血红。于谦和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起身去拿来急救箱。一层一层地解开纱布,刚刚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果然又裂开了,粉嫩的新肉浸在鲜红的血水里,散发出一阵阵新鲜的血腥味。
于谦和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平心静气地道:“我看大家还是先谈谈现在能说得清的事。那些说不清的,纠结了快三十年也没说清,再纠结下去也没有意义。”
丁树海不悦地蹙起眉头:“于先生,这是我们的私事。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
于谦和冷笑一声:“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结论,永远也达不成共识。你再不承认,只怕现在能说得清的事也说不下去了。”
丁树海的脸上一僵,手上暗自用力地捏紧了沙发扶手。于谦和的话就像一把锐利的匕首直接扎在了他最痛的地方。
这个年轻人绝不是善良角色。
不是因为他不喜欢他,所以才有什么偏见。他丁树海沉沉浮浮三十多年,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不少,自问眼力还不错。于谦和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内里却往往暗藏着一种巨大的力量。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前两天见过的,那个叫雷诺的警官可算是同一类人。
丁树海心里很清楚:只要于谦和想下手,坐在这里的另外两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他能肯定,他一定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因为于谦和的态度很可疑。
做为一个朋友,是不可能看着朋友和他的血亲闹到这个地步的。就算不帮忙劝解,至少也会置身事外。可是于谦和呢?他看起来是在帮忙,其实却在冷嘲热讽。几乎每一次他们见面,他都会在场。然后总是不欢而散。
巧合吗?
丁树海在心里一声冷笑。他从来不相信巧合。尤其是过多的巧合。他觉得更像是于谦和看穿了他们的相处模式,所以一次又一次地等着他们,不,是等着他丁树海出现。
这很容易。只要跟着丁浩然,他就会来找丁浩然。
丁树海望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他正在轻手轻脚地帮丁浩然处理伤口,小心翼翼的样子似乎真地很在乎自己的朋友。
于谦和。丁树海暗暗地咬紧牙关:总有一天我会剖开你的胸膛,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只是眼下,还不是时候。
“浩然。”丁树海低低地开了口,语气尽量放柔和,“小提琴的事,是我不好。那毕竟是你母亲最心爱的东西……”
“咝……”丁浩然忽然倒抽一口冷气,打断了他的话。
于谦和慌忙停手,有点无措地愣了一下:“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丁浩然微蹙着眉头:“没事。”
虽然没得到回应,丁树海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不该把琴给……”差一点说出孙黎的名字,想想又及时改口,“别人。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并不是因为我不珍惜那把琴,而是因为……如果你妈妈还在,她也会希望那把琴属于一个值得拥有它的人。你还记得你妈妈最后的那段时光吗?”
丁浩然细细一颤,脸上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丝悲伤。
丁树海也不由得微微红了眼眶,缓慢地道:“她说,这么好的东西,不应该只是放在那里,应该继续演奏出美妙的音乐。”
丁浩然闭上了眼睛,但是眼角还是湿润了。他好像又看到了和母亲分别的那一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跪在病床前守着她。他知道丁树海重复得一字不差。就算他对他有多少怨言,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丁树海的确深爱着他的母亲。
“而且我也并没有随便给谁,我是给了……”
“别说了。”丁浩然咬着嘴唇,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丁树海想说,不,你不知道,可是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住了。今天已经够了,他也不想逼得他太过分。几十年的心结本来就不可能一夕之间冰消雪融。
方煜文见他起了身,便连忙起立,一起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丁树海又停下了脚步。
“浩然。”
他很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很疲惫似的。丁浩然第一次听到他这么无力地叫自己,心头微微一动,不觉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背对着他的缘故,丁树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模糊:“我知道你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是,”停顿了一下,好像叹息了一声,又好像是哽咽了一下,“但是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
紧接着门咔嗒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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