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姐姐官拜经理，手握实权，但私下的名声并不好，有几个厂家凑在一块就说她坏话，你一言我一语，伸着脖子骂得慷慨激昂。她的手下对他的意见也很大，当面恭敬顺从，背过身就喊举手投票，讨论是把领导先奸后杀好，还是先杀后奸好。不过至今没有结论，这就是民主的坏处，效率太地下。我对她也没有好印象，月饼券都是挨个送完了，挣扎许久才决定冒险去试试。之所以这样谨慎纠结，是因为有前车之鉴，在我的认知范围里，一直觉得伸手不打笑脸人是句名言至理，哪知这老娘们把我的世界观给搅得天翻地覆，搞得我疑神疑鬼，连连怀疑万有引力是苹果对牛顿开的玩笑。第一次见她那会，我怕空手不好看，咬着牙买了两盒高级茶叶，花了几千大米，为了表示诚意，连价格标签都没撕。到了地头，哈腰奉上，老娘们本来脸色就不和气，看了之后更吓人，一张男人家的国字脸，血盆大口，秤砣鼻子，豹眼虎目，一字眉毛，五官错乱凶悍，跟硬粘上去似的，脸上黑气暴现，阴风煞煞，画上个络腮胡就是梁山一霸。我刚开始以为她这是演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第一次见面客套一下也是正常，当下就嬉皮笑脸，说李总，你千万别客气。李总虎躯一震，不怒自威，冷声说谁跟你客气？说完把那盒茶叶一扔三丈远，我没见过这架势，立刻呆若木鸡，脑袋一片空白。李霸王还不解气，对着我就是一阵教训，说我年纪轻轻的，跟谁学的拍马送礼，也不嫌恶心。还越训越起劲，叉着腰骂我瘪三一个，是个不学无术小流胚子，过来套他娘的什么近乎。我脸色惨白，嘴唇不住哆嗦，老觉得自己出门忘了穿衣服，一阵羞耻，连忙抱头鼠窜。跑了一半才回过神，想他妈的那两盒茶叶挺贵的，连忙回去捡了起来，楼在怀里又抱头鼠窜了一遍。回去就唉声叹气，心里又羞又疼，苦着脸要老戴帮我伸冤。老戴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他妈的活该，那女人生性刚烈，跟她打交道这么多年了，连我一根毛都没拿过。

　　这次给她送月饼券的情形和上回送茶叶差不多，老女人一直虎着脸，可能觉得月饼券太轻，扔也扔不远，只是摇头拒收，连声让我滚蛋。我已非上回那个送茶叶的清纯处男，没脸没皮地赖了一会，瞅着空子偷偷把东西塞在她文档夹里，想这一张才198块钱，毛毛雨啦，丫看见了也不应该不会让我拿回去。塞完我就溜了，一路得意，比捡了钱包还高兴，寻思回去怎么也得向老戴炫耀一下。可惜好梦不长，没几分钟李萍就给我打来电话，劈头盖脸一通骂，还威胁我说要不过来把东西拿回去，她就上交公司，并通报这件事，搞臭我们启东科技。我三魂吓走了两个，还剩一个赶紧跑了回去，二话不说先道歉，然后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说走的急，忘在这儿了。老女人连声冷哼，一把将月饼卷甩在我脸上，说了句，滚。

　　我走的时候一路恨恨有声，终于知道这老女人的坏名声是怎么招来的了。恨完了又觉得茫然，我是一个脑筋简单的人，看人只分丑美好坏。李萍长相摆在那，不用说就是个丑八怪，可她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她要是个好人我为什么这么恨她？甚至连拿刀子捅了她的心都有？
　　日期：2011-09-17　14:18:47
　　第八章 NO.6
　　程大嘴这段时间对我特别关心，总爱打听我在外忙些啥，什么时候回南京。我刚开始还挺感动，跟他有说有笑，编几个好玩的事情逗逗他。后来就有点不厌其烦，这货一天一个电话，说话婆婆妈妈，神神叨叨，而且每次的内容大致一样，一遍一遍汇报他和安秀的感情进展，昨天拉了手，今天亲了嘴，就差上床造人了。我听得醋意翻天，酸溜溜地说我又不是你妈，你跟我说这些东西干嘛。大嘴也不恼，嘿嘿地笑，说他当然知道我不是他妈，只是想说出来气气我。我一阵上火，干巴巴地说我有什么好气的，威胁他如果在罗嗦，就横刀夺其所爱，挖其墙角。程大嘴呸了一声，不要脸地炫耀说他和安秀情比金坚，牢不可破，岂是我一个黄毛小子所能撼动的。我一阵恶心，让他赶紧滚蛋，没事就挂了，忙着呢。程大嘴连声说别挂，秦舒畅让我问问你中秋回不回来呢。我心里咯噔一下，顺口就问，真的？她不生气了？大嘴兄纳罕了一会，问我什么意思？我知道自己漏了嘴，赶紧掩饰说就是没陪她参加婚礼的事，以为她生气了呢。程大嘴嘻哈大笑，说你个吊人还敢提这事，婚礼第二天的晚上我陪她们出去吃饭，桌上说了起了你，刚提了个名字，姑奶奶就火冒三丈，连折筷子带摔碗，喷着唾沫骂你流氓无赖。我迷茫得一逼，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吊事，她就是不说。后来问急眼了，姑奶奶拿了壶开水，非要烫死我不可，说我跟你是哥们儿，一丘之貉，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我听得心惊肉跳，嗓子眼直冒青烟，咽了口唾沫问他后来呢。程大嘴跟头死猪似的哼哼，说毛的后来，要不是我赶紧和你个吊人撇清关系，估计这会正躺医院里呢。我笑骂了几句，又听他问我，你到怎么她了？我跟她好几年朋友了，虽然这人一向泼辣，可也没从见发这么大火啊。不过也奇怪，她这两天老让我给你打电话，问三问四的，一个劲挖你底细。我脸都白了，赶紧说你他妈嘴巴紧点啊，我明天就回去，要是发现你把我卖了，我肯定把你上回拉着我逛窑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安秀。程大嘴操了一声，估计小胆都吓缩了，软声软气地叫我哥哥。我嘿嘿奸笑，说乖，哥哥忙，挂电话了啊。程二弟慌忙说他家老子让我中秋过去吃饭。我为了人身安全，便打听秦舒畅去不去，左右刺探。程大嘴跟我卖关子，说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寒毛倒竖，权衡了半天想有程校长在场，晾那个母老虎也不敢妄动，遂放下心来应了。

　　挂了电话，我到了酒店大堂，把手里剩下的月饼券数了数，还有六张。该送都送了，幸苦奔波了一天怎么也要犒劳一下自己，便想拿到商场退了，一千多块钱的东西呢，换成真金白银多实在。今天上班的还是上回的小妮子，见了我咧着嘴羞涩地笑，说李哥你来啦。我眼直了一下，调戏了两句，说几天不见，你可越来越漂亮了。小妮子俏脸通红，白了我一眼。我嘻嘻拿出月饼券，说要退了。她看了两眼，摇头说真的不行，这些东西不退的，要不你换成月饼吧。那可都是我们大厨亲手做的，味道不错的。我一想也是，估计老戴买的时候发票都开了，干脆换了吧。以往到程大嘴家吃饭从来都两手空空，带着张嘴就去了，着实有些失礼，今次不如借花献佛，带两盒月饼。

　　我换了六盒月饼，外包装奢华吓人，金灿灿的，打开一看，里面就装了两个。我一阵撇嘴，说你们这不是坑人嘛，两个月饼198块，难到里面包了钻石？小妮子笑嘻嘻拍我马屁，说李总您也真是的，人有风度，又有钱的，怎么也计较块儿八毛的事。我被说得老脸一红，想反正也不是我花的钱，再罗嗦就小气了，当下拿了一个，说美女，来，李哥请你吃一个。小妮子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拿了。我俩一个一个，吃得满嘴流油，我趁势油嘴滑舌拿她打趣趣，小妮子乐得花枝乱颤，眼神顾盼流连，边吃边对我大送秋波。我麻洋洋的，扭头看见柜台里摆了一个红色的女式钱包，精致小巧，心里一动，指着问，这钱包多少钱一个？小妮子拿过来看了一眼，999。我一吐舌头，说这个价格吉利。她笑着说那是，长长久久，送你女朋友最好了。我听了脸一红，咬了咬牙，说来两个。小妮子十分不解，瞪着美目问我，两个？我点了点头，说对，别忘记开发票。

　　日期：2011-09-18　12:36:45
　　第八章 NO.7
　　还有五盒月饼，我拿了两盒到邮局做了个包裹寄给家里。邮局今天生意特别好，柜台前排了一龙长队，在我前面的是个小伙子，看年纪跟我一般大，头发整得跟的鸡窝似的，穿得破烂脏乱，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土腥味，人也黑不溜秋的，面色羸弱，茄子不像茄子，山药不似山药，搭遍山珍海味也配不成一桌菜。我捂着鼻子跟在后面，皱着眉头想社会主义真他妈好，要饭的也这么有素质。轮到他时，柜台里面的妹子连吸鼻子再闪身子，见了鬼一样，头放得老远，直起身子皱眉问你要寄什么。小伙子支支吾吾，耳根刷地红了，说寄钱给家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又皱又脏的钞票，摆了满满一柜台，五元、十元、二十元、一百元，型号规格十分齐全，还有一小撮五毛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