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他倒满一杯贵州产的“绿啤”,绿幽幽的酒入口格外冰爽。
“汪维真,你要能在家里呆上两个月,我就入赘你家跟你姓。”
把田螺吮得吱吱响:“我老了嘛,拼不动,做家庭妇女也是职业啊。”
“哈哈,你?真叫你闲赋在家,你要说我辱没了你。”
撑得走不动,往北京路方向散步,边走边给他介绍绵延一公里多的合群路两边人行道的各种小吃。
贵阳人最是好吃,一个辣椒蘸水也有好几种做法来搭配不同的菜。加胡椒粉、香葱芫茜、豆腐乳、木姜子油的糊辣椒,滚油淋过香喷喷的油辣椒、和着研碎的花生芝麻的麻辣烫辣椒。
我指给他看烧烤摊,荤的素的只要能做菜的原料都能拿来烤。
“精力都放在吃上啊,难怪都说贵州人好逸恶劳。”陆嘉声感叹。
不想跟他争辩,这是事实。我们在磨房公益助学里捐助的两个失学儿童都是贵州的,家贫母亲离家出走,多病的父亲艰难抚养几个子女。
“婆婆,我要走奥,你跟公公说一声。”
婆婆背对我,在灶台前炒菜。半天,才听到她说:“家穷留不住人啊,跟你妈一样,翅膀硬就要飞。”
“婆婆,阿男哥对我好得很,我跟他去深圳,过两年赚到钱就回来接你跟公公去享福”
“享福?不指望啦,别给我丢人现眼就是啦。”
铁铲在锅中沙沙地响,婆婆始终不肯回头。
婆婆站在灶台前,短肥的身子随着锅铲翻动的频率在左右扭动。
肚子痛得钻心,从梦中醒来尚痛得哼哼叽叽。
陆嘉声给吵醒:“是不是吃坏肚子?我送你去医院吧?”
疼痛慢慢舒缓下来,没事了。想起刚才做的梦,说给他听。
贵阳话里,外婆就是婆婆,外公就是公公。可是,我外公早在解放初就去世了,那时妈妈才上小学。我哪来的公公?不对啊,外婆明明是很瘦小的。
日期:2005-07-28 21:02:00
六、
父母家中坚壁清野,早餐只好下楼去吃。给他要一碗少红油(辣椒油)的肠旺面,自己要素粉吩咐老板多烫点豆芽,边吃边商量带他去何处玩。
“总共就十多天,去看一眼黄果树大瀑布,其他时间就在贵阳附近转转,不要玩得太累。”他轻轻拍我的脸:“怎么搞的,放大假放得你脸色憔悴?”
是吗?明明睡足八小时才起来的,一大早我还是哈欠连天。贱命一条啊,加班加点每天睡不满六小时的时候总是精神抖擞,闲下来反而懒精无神。
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他说:“吃完我们先去个地方再找旅行社报名黄果树游。”
钥匙还在包里,打开和平路的房门,转头告诉陆嘉声旧城改造前两年外婆就去世了,从没住过她的新居。
“以前这里是什么样?”他站在窗前看楼下街道上陆续开门的店铺。
“大杂院,住着三教九流,卖菜的、扫大街的、补鞋的。”想起小时候我和姐姐住的是单位大院,每次来看外婆总是羡慕院子中小孩可以端着饭碗东家串到西家,我们必须规矩地坐在饭桌前。
“城市一改造,都一张面孔,不知道在改造中丢掉了多少自己的东西。”老陆感叹中。
“嘿嘿,你这种人就是希望穷人住在歪歪斜斜的茅草房里等着你们来观光,穷人也有住高楼的权利。”
我去敲隔壁的门。
小虎把门完全拉开,看着我呵呵傻笑。他穿件洗得看不出颜色的T恤,比我还矮半个头。
“陈妈陈爹在不在家?”
小虎继续傻笑。忽然听到左边半掩的房门里有歌声,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哼着“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小虎,我是隔壁的,找陈妈有事,家里还有谁在?”
“香香,香香。”小虎拍着手。
香香?她回来了?跟她说也一样。
我走到那扇门边:“香香,我是隔壁的真真姐姐,有事请你给你婆婆说一声。”
歌声突然停止。半天没有回音,轻轻推开门,十来个平方的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只有一张木质单人床,堆着花花绿绿一团被子。
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相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穿着照相馆里嫩黄色纱裙,描着细细的眉毛艳丽的口红。
几乎所有女孩都曾经去照过这种低俗的艺术照,我跟安安丁晓晓在高三的时候也去照过,穿着裙边黑乎乎的长纱裙,摆出一幅成熟小妇人的模样。那照片已经在大学毕业后被我们毁尸灭迹。
忍不住笑一下,忽地感到有谁冷冷地瞪我一眼。
小虎从我身后挤进门来,还在拍手说:“香香,香香。”
“这是香香的照片?”似乎很多年没见过这小女孩,长大了这么漂亮啊?
多看了照片几眼,却发现香香的大眼睛黑幽幽的,看得久了,那幽怨的眼神仿佛一把冰冷的刀,插进我的心脏。
退回狭小的客厅,堆着不成套的残旧家具。认出来一张雕花四方桌是以前外婆家里的,黑漆已经斑驳不堪。
等了半小时左右,陈妈回来。交代她有人租房不低于400就行,反正父母暂时不会回来,他们也不缺这点房租用。
“吃中饭再走吧真真?”陈妈站在小虎身边,都是一样的矮肥。
“我带朋友出去玩,不吃啦。哦,陈妈现在还在卖菜吗?”
她摇摇花白的头:“不卖罗,给几户人家做卫生,做完就走,不用耗在菜场里。”
“陈爹还好吧?”忽然关心起这户人家的状况。
“帮人家守仓库,一个月五百。”
赶紧去拉上被冷落半天的陆嘉声离开。打的在交际处附近找家旅行社报名后龙宫—黄果树瀑布—天星桥一日游,老陆嚷着中午坚决不吃米粉面条,看看11点半,打电话问安安哪有好吃的。
“到甲秀楼对面的‘维多丽亚’,他家的尖椒牛肉饭不错,请你们吃简餐。”
又打的从北奔向南。市区内十元,多年不变。不用像在深圳,每到红灯半天不变色或是塞车,心就揪得紧紧地,跟着计价表一起跳动。
在这家咖啡厅二楼找个靠窗的座,倒在绵软的大沙发上看着对面阳光下的浮玉桥人来人往,家长接了放学的小孩一路蹦蹦跳跳。
陆嘉声好奇地看着这个不是周末的中午时分,二楼的座位陆续坐满人,不少桌已经摊开扑克开始斗地主。
“真清闲啊!”他感慨万千:“是个生活的好地方,等我们赚够钱回来贵阳养老。”
米色紧身短袖针织衫、栗色西裤的安安慢条斯理出现在走道,对她挥挥手。
走到相邻两桌时,被人叫住,看样子是遇上熟人。有个男人站起身朝我这边看看,然后跟她一起走过来。
是汪林。
陆嘉声礼貌地站起身。我靠在沙发上,给他们做介绍。
我的初恋情人和我的现任男友握手坐下客套地说话。
安安分明在偷笑。我装作不经意地伸手帮陆嘉声拉直卷起来的衣领。
分明落在汪林眼中。他坐不住,站起来喃喃说“那边朋友还等我打牌,改天请你们吃饭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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