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深圳—贵阳双城故事)》
第17节

作者: 我只求心不求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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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口而出:“阿男哥”
  轻微的一声,在我心中却石破天惊。

  嗯?陆嘉声好奇地问:“阿男哥是谁啊?怎么你从来不提?要不要我们帮你扁他?”
  噜噜嘴回答他:“是小学三年级专门偷我文具的同桌。”
  抓过一支刚打开的冒冷气的啤酒倒半杯一气喝下,寒意从喉咙侵蚀到胃。游戏继续进行,还有几桌跟我们一般大声喧哗,更有的炭火渐灭,意未阑珊的男人女人站起身准备离开。
  天啦!你到底是什么人?从梦中追来这里,你想要控制我的思维还是我的生活?
  夜场将散,是你们的表演时段了。你在哪里?出来啊,来掐死我来吸干我的血来把我撕成碎片!
  电光一闪,香香,你是香香!
  在我的坚持下,疯到半夜三点,烧烤店要收档老板来催促买单走人。
  天快亮时,陆嘉声揉着眼睛起来嘘嘘,看到我还躺在沙发上看《九品芝麻官》。他酒后喜欢喝饮料,起身去冰箱取罐王老吉开给他喝。
  他手攥易拉罐搂着我坐下来,脸轻轻蹭着我的脸:“怎么还不想睡?想心事?”
  好喜欢他这种猫一样表达亲昵的方式,皮肤感觉得到他的体温、心体会得到他的柔情。可他是个几乎不做梦的无神论者,怎么从头解释我的噩梦?
  亲一下他的单眼皮:“酒醒后像喝咖啡似的兴奋,你去睡你的,我困了就去。”
  我就是不睡觉,看你怎么来找我?
  七点半的阳光微烫地照射进来,老妈这个时候已经起来给“围棋”做早餐,打电话过去。
  “爸爸,你听和平路陈妈说过她家香香的事情吗?”
  老爸把无绳电话递给老妈,听到煎荷包蛋的呲呲声,吸了一下鼻子,敢打赌她一定是用猪油煎的,有害健康却馋得死人。
  “院坝拆迁后往来不多,哪个晓得别个家的事情,香香啊,好象陈妈说她来深圳几年了,都不和家里联系。怎么一大早想到问这个?吃早饭没有?”
  “还没起床呢,突然想到这个小姑娘,就打电话问你啦,继续睡觉去。”

  “一日三餐按时吃,别把胃搞坏了。下个周末还来不来?我做点红烧肉给你们带回去。”
  “有时间就过去。”嘟囔着把电话放下。老妈的红烧肉一流,唉,要去吃一顿又得花上一百多的过路费或火车票。
  自己做吧,我的厨艺早得老妈真传。
  日期:2005-12-13 20:41:00
  27、

  随便洗把脸抹上防晒霜就去超市买五花肉,六月早晨的紫外线都杀得死人。
  肉用开水煮到筷子戳得进肉皮,捞起来,切成小方块。过热油爆,把肥肉部分的油熬出来,再把多余的油滤掉,肉在锅里翻腾得香。何不食肉糜?呵呵。
  把肉沥起来,放去皮切成丁的土豆炸到外层发黄。把土豆沥起,肉下锅,喷口料酒,放进生姜、大蒜、五香、干辣椒、花椒、少许酱油、几块冰糖,翻炒到糖溶掉,加水,焖半个小时,再放土豆和盐,焖上十分钟。
  把芥菜粉丝豆腐汤起锅,听到陆嘉声在床上大叫:“哇,好香啊!”
  他屁颠颠地起来摆碗筷、盛饭。
  很多人兴许是被那些小说比如前段时间流行的那本天堂和深圳还有网上那些“深圳年关恐怖之城”一类的帖子灌输了恐惧意识,以为深圳人民都是生活在刀光剑影中或者沦陷在糜烂肉欲里,以为这里都没有正常的生活方式。

  其实,城中千万人,大多数也就跟我们一样,辛辛苦苦做一份工、简简单单谈一份情。普天之下,安有乐土 ?活在哪里差别不多。
  陆嘉声平常宽容豁达,而朋友聚会拖拉机的时候他会对输赢斤斤计较得似个八婆;他会把真丝衬衣跟牛仔裤一起放进洗衣机,经常只洗碗不洗锅;他会恐吓那些抱着腿讨钱的小孩“再不走开,抓你回家炖来吃!”;他不会游泳所以我永远没机会问那个愚蠢的经典问题。
  也不过是一个一米七六高的单眼皮大鼻子大耳朵男人。芸芸众生中,我们都普通得像两个沙滩上的小贝壳。来深圳头几年,交往了两个不咸不淡的男朋友,还没有进一步发展就发现无趣及早抽身。
  遇上老陆,如同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中遇到你所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句:噢,你也在这里。
  吃完午饭,老陆问我是不是去睡觉,他要下去剪头发。
  睡觉?不!彻夜未眠都还精神得很,再熬两天我也撑得住。熬不住总要睡觉啊,管他呢,少做一次梦也好。
  抓起他的鬓角研究一番,不算太长。“我帮你修一下吧?”作势准备去拿剪刀。
  “饶了我吧,你剪个线头都会把衣服剪个洞,我可不想被你剪得满头窟窿。”
  “我跟你一起去洗头。”
  走到那家四川美容美发店不过一百多米,老陆热得满脸是汗,快到店门口他惊讶地说:“你的手今天居然一点汗都没出?”“是吗?”抽回被他握住的右手,这就叫心凉自然凉?
  他先剪,我洗泰式。躺下来浑身放松,小妹的双手在满头泡沫中揉搓,倦意再也压制不住。
  迷迷糊糊中,耳边一个沙哑的女声问我:“真真姐,头还痒不痒?”

  “你说什么?”瞪大眼睛从洗头床上撑起来,身穿露脐小背心的小妹两手泡沫有点不知所措地回答:“我问你要不要先冲水再按摩?”
  哦,躺下来让她冲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真真?”还抱着希望,希望她是从老板娘那里得知我的名字,毕竟我们是熟客了。
  “没有啊,我才来一个多礼拜,小姐,怎么称呼你?”
  “我姓汪。”
  我觉得自己像块铅,从洗头床上一沉到地,沉到冰冷幽暗的地底。绝不会是神经过敏胡乱猜疑,不是这次回贵阳,我都记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女孩。
  我没有得罪过你,对陈妈很关心对小虎也很尊重,你究竟是人还是鬼?为什么缠着我不放?难道是为煤气中毒的母子来讨债?不是,他们要来早就来了。
  日期:2005-12-14 20:08:00
  28、

  决心学习圣雄甘地的姿态,采取不抵抗态度乖乖熄灯睡觉。
  陆嘉声从我颈下抽出他的手,翻个身背对着我。黑暗中默默念叨:我很困很困,困得不会做梦,没有梦没有梦……
  这是深圳哪一个城中村里的“握手楼”?
  墙外满布乱七八糟的管线,一双穿夹趾拖鞋的大脚走在前面,生硬的鞋底在生硬的水泥地上噼啪噼啪地踩着。
  拖鞋停下来,一双手伸过来拉我:“走快点啊,又说从来没带你去过大梅沙,昨天赢得爽才带你去玩,又他妈走那么慢。”被他拉过去的手臂上有四五片瘀痕,青青紫紫,像盛开的太阳花。
  公交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肥大的马路上一辆车都没有。
  垂着头跟在拖鞋背后,听见公交车在报站名“下一站,人民桥”。车上的人都垂着头,他拉着我挤进一个窗边的空位,要我坐在他腿上。
  公交车慢慢摇啊摇,他搂住我的腰,头顶的冷气嘶嘶响,玻璃阻隔不了阳光的猛辣,照在我的脸上,照在我环抱着他脖子的开满太阳花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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