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1-21　17:23:02

　　如果真有人在里面生孩子，再不进去可能就要出人命，赵有才回过头观察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便猫着腰谨慎地走进窑洞……
　　关于窑洞里面的情形，没有人告诉过我，尽管我很想知道，但我爷爷奶奶总是闭口不提。
　　过了很大一会，我爷爷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听我爷爷讲到这，我忍不住插进嘴说了一些很傻的话。
　　“小弟弟还是小妹妹？”
　　“什么小弟弟小妹妹？”
　　“你抱出来的婴儿呀！他去哪啦？要是还在就好了，可以和我玩。”

　　“你个傻瓜，他是你爹！”我爷爷笑呵呵地说。
　　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爹不是大人吗？怎么会是婴儿呢？
　　中午下工回来，我奶奶刘梅花一进院门，就惊奇地看见五岁的赵满福坐在她每天坐的门槛上，怀里抱着一个光溜溜的小孩。
　　走到跟前她是又惊奇又好笑。惊奇的是赵满福从哪里抱来个婴儿；好笑的是赵满福正在一本正经地给婴儿喂奶，他像大人那样撩起自己的一边衣服，让怀里婴儿去吸自己的丨乳丨头。
　　“娘，你回来啦！”
　　赵满福看见我奶奶，从门槛上站起来，两只胳膊只抱着婴儿的脑袋，婴儿的身体像上吊的尸体一样挂在他胸前。
　　“我的小祖宗。”

　　我奶奶刘梅花抢过来抱住孩子，她看见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在哪抱的孩子？”
　　“那——”赵满福回过头指了指屋里的炕。
　　“咱家里怎么会有个孩子？”
　　我奶奶刘梅花抱着孩子走进屋子，看见炕上的被子拉开着，一头放着个枕头，上面有个很大的坑。
　　“我回来的时候就有。”赵满福跟在她娘屁股后头说。
　　“快去给娘把火烧着。”
　　“哦。”赵满福走出去烧火。

　　我奶奶把怀里浑身冰凉的孩子放到被子里裹好，头插进面瓮里扒拉出一点白面，用勺子在火上拌成面糊。她把面糊吹凉了，用手扣起一点放到孩子嘴里，孩子已经不会吮吸了，她只好先吃到自己嘴里，再去喂孩子。
　　我奶奶刘梅花嘴对嘴喂了婴儿三天，他会自己吮吸了，也会哭了，就给他取了个名字：赵满仓。
日期：2011-11-22　14:00:37

　　被困在了牛圈里，我爷爷赵有才心急如焚。
　　他把我爹抱回家里已经快晌午了，到了地里干活的村民们该下工的时间，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从他成为疯子的那天起，时间的概念便在他的脑海里一天天的淡去了，不久之后，他就像一只鸡那样，没有了昨天今天明天，早晨中午还是下午的意识，眼睛里看见的只有现在，脑子里想的只有吃饭、睡觉和拉屎。
　　“不那样做，一个正常的人就没有办法疯下去。”多年之后，我爷爷在给我讲述他那段装疯卖傻的日子时，深有感触地说。
　　他把我爹在炕上放下，用被子盖好，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拿起放在桌子上一只粗瓷大碗就走出了家门。他要到生产队牛圈里给我爹弄一碗牛奶。抱着我爹往家里走时，他就想好了。当时家里早没了能吃的粮食，只能以一种类似于高粱的东西磨的面充饥，据说那种面不但难以下咽，而且拉屎的时候更是困难。

　　我爷爷赵有才拿着碗奔进牛圈，被他称为娘的那头母牛像和他打招呼一样冲着他“哞——”叫了一声。他抢人家奶吃的第二个小牛犊跑过来，亲热地用大大的鼻孔在他身上呼呼喘气。赵有才伸手摸摸它脑袋，弯腰钻到它母亲肚子底下。这时第一个小牛犊也冲他“哞——”叫了一声，他没有去理它。它已经长大了，被穿上了鼻环，绑在离它母亲很远的地方。
　　赵有才太贪婪了，他摸到母牛胀鼓鼓的丨乳丨房，没有立即挤奶，而是把他嘴巴贴了上去，饱饱地吃了一肚子。这一下麻烦了，等他把碗放到下头要挤奶时，母牛掉着屁股说啥也不干了。连和他亲热的像妹妹似的小牛犊也跑过来用脑袋顶他。
　　没有招了，赵有才只好一遍一遍给牛解释、说好话、甚至发誓、并且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吃了，只拿去喂我爹，才好不容易挤了半碗奶。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下工的人说话的声音。我爷爷端着碗的手愣在了半空，心想坏了。
　　去年被赶出牛圈之后，赵有才还是隔三岔五地往里跑。他们要是挡着不让，他便哭喊着说要他娘。他们哈哈大笑着拿他取一顿乐，就让他进去。时间长了，也就没有人再去理他。于是我爷爷自由自在地在牛圈里吃奶睡觉。从没有被人发现过有什么问题。

　　“真是幸福呀！那段时间我拉的屎都有股奶香味。”我爷爷吧唧着没有牙齿的嘴陶醉地说。
　　可这回不一样了，牛奶不只是在赵有才肚子里，还在手里端的碗里，一个傻子也能看见他在干什么。要是被抓住了，非得定他一个“挤社会主义丨乳丨房”的罪名不可。
　　“你是怎么跑的？”我忍不住问。
　　“哪敢跑，我把碗藏起来，假装睡觉，等着他们下午去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