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被赵李撞晕时差不多也是凌晨三点,他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脑瓜烧糊了也不至于兼职凌晨送蔬菜,不由脱口道:“原来你开皮卡是为了巡视和资助——”
赵李摆摆手,把酒杯和我一碰:“喝酒喝酒。”
我看着摊在面前的一堆报纸,还有钟致恒的笔记本,想了想,说:“五天以后,你得带我去古城墙值夜班。”
赵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你过个马路都会被车撞,应变力行动力和运气都和出厂状态似的;撞过后还没要我的钱,整个一濒临灭绝的人形小白兔,带你去动物园行,古城墙不行。”
我一听差点没气炸,心说敢情你跟我称兄道弟的,是看准了我能请你白吃白喝?于是就气哼哼地指着桌上的酒瓶道:“不去也行,晚饭钱你自己付。”
赵李立刻大叫:“请客赖账不是大丈夫所为,叔叔我一把年纪了你怎么忍心欺骗我纯洁的革命友情?!”
“你和一人形小白兔讲友情会不会太深奥了,pol.ice叔叔。”我一脸无赖地说。反正我要找到弟弟的下落。赵李的大嗓门惊动了烧烤摊老板,此时客人没剩几个,他把络腮胡扯下来当扇子扇,一面走过来问:“怎么了,还要加菜?”
我威胁地瞪着赵李,赵李看了一眼桌子上横七竖八的烤肉钎,摸了摸口袋,最后屈辱地点了头。我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对大胡子说:“老板,结账。”
“再来五串羊肉和一瓶啤酒!”赵李无耻地加了一句。
五天后,傍晚下了场雷阵雨,地上有些潮。午夜12点,我赶到郊外古城墙遗址,赵李如约等在那里,还给我带了警服和对讲机。
古城墙A段和B段相距1.5公里,原本是连贯的,解放后被毁,重修后由于在坍塌处建了污水处理厂,再没连通起来。我决定和赵李分守两边,这里没城区那么受重视,城墙保护本来也不怎么样,所以安排在这里巡夜的pol.ice只有两个,赵李都打发走了。
赵李教会我用对讲机后去了B段,一个人静下来后我开始后悔了。这里是片低洼地带,西北两面环山,东边通往遥远的市区,南边毗邻一片荒村。天上一颗星也没有,远处黑压压的群山和荒地像起伏的海浪,眼前则是残破的古城墙,杂草丛生,很静,自己沙沙的脚步竟然有回声,听起来就像身后跟着什么东西,一回头,却只有扑鼻的衰败气息。
我带了手电和菜刀防身——听听都觉得怂。一手打电筒,一手举着菜刀走在这种荒郊野地,又悚又怂。我念叨着“钟致恒你小子最好给我毫发无损滚回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在过膝的长草中前进。我现在特别希望诡异的涂鸦能出现在赵李那边,人就是这样,平时交情再铁,临到头了也会不由自主地自私起来。
这时一阵西风从脑后刮过来,风里挟带着一丝婴儿的哭声,嘤嘤咛咛,时断时续。我一听到就汗毛直竖,立在原地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声音变得大了一些,似乎那个诡异的婴儿正在慢慢爬近。突然间,手电嗤啦一声,爆了,我头皮一炸,不知是不是恐惧心作祟,我竟然听到那个诡异的婴儿哭在叫“钟……致远……”,同时一只冰凉的手从我脚踝缠了上来。
2013-08-12 15:34:23
3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片死寂中,婴儿尖细的叫声越发凄厉。草丛里簌簌作响,五六只冰凉的手都像水蛭一样悄悄缠上我的脚踝,一眨眼就爬到了膝盖处。这种恐惧我几乎无法描述,只记得当时我惨叫一声往前狂奔,谁知道腿刚迈出去,那些手突然刺入皮肤,攥得死紧,我疼得差点没晕过去,腿一软整个人扑倒在地。
不远处传来打桩机一下一下砸在地上的声音,轰隆,轰隆。
我没工夫去想打桩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尖锐的呼号越来越响,似乎全世界都在叫我的名字,这些声音现在更像是无数长指甲在黑板上狠狠刮过,听得我头昏脑涨,而我倒在地上的身体也迅速布满冰凉的手。现在我终于看清那些手的样子,一看之下,浑身的血都冻住了:我的腿上爬满了手指长的黑蜈蚣,每五或六条蜈蚣被拴在一根青绿色的血管般的软管上,蜈蚣头亢奋地扬起。这些鬼东西源源不断地从地上冒出来,把我牢牢按在地上,我有种感觉,它们最终会把我拉进地狱里去。
这时一声吼叫刺痛我的耳膜,我花了至少两秒钟才意识到,那是从我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蜈蚣们停顿了一下,继而更加疯狂地掐住我,我顾不上痛,使出吃奶的劲挣扎起来,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过了异常漫长的一段时间——可能也只有几秒钟,我似乎听见有人“咦”了一声,蜈蚣手突然停了,倏忽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2013-08-12 15:38:15
我的眼前多了一双男式漆皮皮鞋,鞋尖居然在夜色里都显得闪亮。
顺着鞋尖往上,是两条长腿,裤腿镶钻,一个单从音质上来讲很欠抽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晚上好啊。”
后来每当我回忆起这个片段,就觉得自己应该义正言辞地回一句“好你大爷”,但当时我被吓傻了,居然愣愣地回了一句“嗯,好,你妈贵姓。”
“你这练什么功呢?”那人蹲了下来,一道金色的瀑布落在我眼前,我眨了眨眼,发现这是个披着金色长发的,男人。
“你好,我是金乌,来古城墙探险,”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金乌朝我伸出手,“你也是科幻迷?”
“我是货车司机。”我没工夫和他攀交情,忙着检查脚踝和小腿。还好,除了小腿肚子上有两个被蜈蚣咬破的血口子之外,其他地方都没事。我狼狈地站起来,腿稍微有点发麻,往前走了两步后我停下来,对金乌说,“这里戒严,pol.ice在查案,不太安全,你最好回去。”
没想到金乌活蹦乱跳地跟上来,嘴像机关枪一样:“这里有案子?什么案子?是不是跟图腾一样?哦,你不知道图腾,我跟你解释一下,你知不知道我们市的古城墙出现奇怪的图案,就跟麦田怪圈一样?但是要比麦田怪圈有内涵得多,具体的细节你可以去我们的科幻小组看,网址我给你吧……”
我一脚深一脚浅地在荒郊野地的杂草从里走,一言不发,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谁帮帮忙把这个一米八多的高个子打包邮给赵李,让他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人形小白兔。
金乌还在聒噪:“……从古城墙的规模和坚固程度我们认为,古代工艺很难达到这样的水准,只可能是外星智慧生命的介入。不信你看这个墙——”
破收音机的叽歪戛然而止,我瞥了一眼,金乌还在,嘴巴固定在“墙”的发音形状上,手里的手电打在前面的墙根上,光柱随着他的手簌簌发抖,这人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恐惧还是喜悦。我顺着手电光望去,天色如泼墨,一截绿莹莹的虫尾巴在城墙的转角一闪而过。豸媚?!
2013-08-12 15:52:08
我呆住,过了很久,才回过头问金乌:“你……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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