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老兵班长神态安详地继续讲他的故事，门外那密集的、嘈杂的、甚至于有些讨厌的叨叨声渐渐地消停了。仿佛，门外的那些东西也围在那里，聆听里边的故事。
　　老兵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当中，完全不理会外界的纷扰。
　　“那会儿啊，我们在这绵延百里的大山里打洞，据说是要挖一条横亘整个藏区的战备通道，当然咧，那么长的通道光我们这几个人哪儿够啊，整个军区都投入了，听说，从内地还调集了上万人，还有当时最先进的挖掘设备跟仪器，好象……好象还有个啥……总部的勘测大队跟着。”老兵讲到这儿，脸上充满了自豪跟骄傲。我在老兵的身后，也跟着小小地自豪骄傲了一下，因为，那个总部的勘测大队说的就是我所在的部门。

　　“起初，工程进展很顺利，那阵势，要是咱们的老首长张司令还活着，不晓得他老人家会有多高兴！筒子们战严寒，斗环境，跟冻土层要效率，跟顽固的岩石抢时间……上边说了，那些红头阿三跟北边儿的新沙皇一样，没有一天不是扒在中国的门缝儿里偷听偷看，看能找个啥机会祸害祸害咱们。所以，施工进度必须加快，质量必须得到保证。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叫大家豪情万丈的革命干劲发生了严重的动摇……”

　　老兵班长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正托着腮帮子听的入神的我瞥了一眼，揪着我的袄领子说：“你们别看这小兔崽子年纪不大，经历的事儿可一点都不比我老兵少，小兔崽子，后边发生的事儿还是你来讲吧，那些个技术词儿俺们说不来，拗口。”
　　我心说，这普天之下还有您老说不出来的词儿？还还还拗口，这个词儿本身就是个难度。
　　既然老班长说了，那咱就说说。
　　我煞有介事地盘腿儿坐在老兵身边，绘声绘色地开侃。
　　“当时，在整个掘进工程正进入到攻坚阶段时，工程总指挥部忽然向帝都发来紧急的求援电报。说是在工程最险要的A段跟H段之间遇到了大麻烦！具体的咱也不清楚，只是听身边的老大们说，在工段那边儿遇到了神秘的不明现象，工兵们布设的炸点屡屡被拆除，即使是安置妥帖了，起爆开关也神秘的无法启动，工地上空一到深夜，就能看到上窜下跳的亮光……

　　他母亲的，这都20世纪了，还会有这种牛鬼蛇神的事儿！不信邪的高层马上召开了紧急会议，没过多久，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勘测大队就成立了，队员的成分够复杂的，穿军装的跟穿便装的，十多年军龄的跟连枪都没摸过的，不戴眼镜戴风镜的跟戴眼镜并且还高度近视的一帮人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上头的意思是穿军装的必须保护好不穿军装的那帮大近视们，说那都是国家的财富。屁！真要是财富，还会给派到那种鸟不落地更不拉屎的鬼地方？切，谁信啊！”

　　后来呢后来呢？身边的一帮战士有点等不及了。
　　“急啥啊，内啥，谁有烟，贡献一颗。”刚说完，后脑勺上就被老兵重重弹了一下“小兔崽子，毛儿还没齐整呢就想学人冒充老兵了？抽什么抽？抽烟有害健康知道不？别他娘的看我，你你你你能跟老子比么？过来，把你他娘地猪鼻子凑到仙人爪上来，老子叫你三天三夜都睡不成！”
　　仙人爪那个功力咱已经领教过，那玩意儿，可比如今那帮“玩儿”的孙子们玩儿的东西强大千百倍都不止。
　　烟是抽不成了，得，咱命不好，继续侃。
　　“后来才知道，勘测大队里的那帮高度近视眼是国家科研机构的专家，而且大多数还都是航空航天领域的高人。专门研究那些在工地上乱窜的鬼火的。哦，现在的人管那个现象叫啥来着，哦对了，UFO！

　　我们搭乘空军的专机紧急降落在拉萨，又转乘装甲车连夜赶往闹的最凶的H段，听说那里不但工程完全停顿了，而且还闹出了人命，十多人被埋在坍塌的隧道里，生死不明。”说到这儿，我斜了一眼老兵，发觉这家伙正目不转睛的瞪着我，赶紧一低头，躲开了他锐利的眼神。靠，这老家伙，老子说的就是你！
　　“其实，H段被埋在塌方隧道里的就是我身边的这位老兵班长和他的战友，而这件事请的发生离我们讲故事的这个时空，前后相差不过两年。前脚国防工程闹鬼，后脚外国名牌战机就坠毁，这地方果然是邪行啊！
　　那些专家讲，根据勘测结果显示，种种迹象表明，在H段前进的路上，有个巨大的空间横亘在施工进度上，最坚硬的钻头根本就钻不透巨大空间外围的岩石，而且，只要开动钻机，电子设备就会莫名其妙的打火，爆燃。用物理测量方式也看不透巨大空间内部的结构，只知道，那个巨大空间至少有几万平米，如果施工绕行的话，就必须远离巨大空间，那样一来，起码要耽搁半年时间，甚至更久。

　　这他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是专家要操心的事情，现在，工程指挥部头大的是，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塌方的隧道清理出来，营救那十几个被困在里边生死不明的战士。为此，指挥部设计了许多方案，而这些方案都无一例外的要动塌方区内的土石方，这样做的危险系数相当大，一旦出事，将引发连锁反应，到时候，不但里边的人救不出来，整条已经初具规模的隧道也会毁于一旦。

　　那天，在勘测大队做客的一位两鬓全白的老同志断然道：人命大于天！你们干，出了问题，这个责任，我来承担！大队副偷偷扯我的袖子，咬耳朵道：这是8号，唾口唾沫都能当钉的主儿。
　　谁是8号，咱不知道，咱就知道，这老爷子是个菩萨心肠。在工期与人命之间，他选择了拯救生命。
　　说干马上开干，各种机械在塌方区天天上演全武行，由于山石巨大，坚硬程度堪比花岗岩，清理进度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快。指挥部命令，尽可能的寻找缝隙，扩大缝隙，先把给养拉管子从缝隙里顺进去，只要里边的人能喝上水这就是第一步的胜利。
　　就在前方传来发现缝隙的重大喜讯那天，山里忽然刮起了怪风，风卷着雪粒儿铺天盖地的在工地上打转转，往人们的嘴里鼻孔里钻，营救工程被迫停顿了下来。
　　这高原的天气没人能说清楚，说变就变，变成啥都不新鲜。可这次，确实有点邪行。因为，那天晚上，勘测大队的人都做了同一个奇怪的梦，梦到有一位慈祥的长者从天而降，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被巨石封堵着的隧道……之后不久，那些被埋在里边的战友就都大摇大摆的走出来了……

　　这个梦，一直盘旋在我们的梦境中，让我们整整沉睡了三天之久！
　　第三天头晌午，我们才被叫醒，工程指挥部的人兴奋的说，遇险战士们已经安然脱险了。下边儿的事儿，还是叫老班长说吧，我不能多说了，说多了会犯纪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