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你闻闻，昨晚闻到的是不是这个香味？”望归问道。
　　玉竹仔细回忆着昨晚的味道，与房中的香味对比了许久，摇头道：“猛的一闻十分相似，但是仔细分辨又觉得有点不同，昨晚的香味中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苦味。”
　　望归闻言，扔去了调好的香粉，推开木窗让房中香味散去。又捣弄了许久，点燃了新配好的香粉，等着玉竹再一次的辨认。
　　“唔……”玉竹使劲地嗅了嗅，感觉自己像是家养的小狗，不禁轻笑道：“这次的苦味又重了些，后味里的樱香味好像有点太甜了……”

　　二人就这样调配了几个时辰，直到天色微亮，玉竹闻得感觉自己鼻子里充满各种香气，头晕脑胀地，趴在桌子上犯困，“先生，我真的闻不出来了，等我休息一阵我们再接着配香吧。”
　　望归点头，“也好。”话音刚落，玉竹便阖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日期：2013-07-29 22:07:00
　　直到天色大亮时，玉竹迷蒙间醒了过来。她抬手伸了个懒腰，身上盖着的一条薄毯滑落在地。想到昨晚睡得正迷糊，似乎打了个喷嚏，然后就莫名地暖和了起来，原来是望归给她盖了一条毛毯，不知怎么的，玉竹心中流过一丝异样的暖流。

　　她抬首望去，发现望归斜靠在那边的卧榻上，眼下乌黑一片，显然是昨夜彻夜未眠。
　　玉竹捡起地上的毛毯，轻轻地覆在望归身上。就在玉竹轻轻地将毛毯放下的时候，望归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他睁开惺忪的睡眼，对上玉竹关切的眼神，轻轻地笑了，“谢谢玉竹。”
　　玉竹脸上“刷”地一下红了，她扭过头去，嘴上却洋溢出了微笑，似乎连窗外的白雪都看上去格外的耀眼。
　　望归坐起身，拿过身旁的一个小碟，里面盛了薄薄的一层靛蓝色粉末。他点燃香粉，房间里霎时间充斥了一股忽隐忽现的异香。
　　“就是这个味道！”玉竹惊呼。
　　望归笑嘻嘻地熄灭了香粉，打发玉竹做早饭去了。
　　日期：2013-07-30 15:50:00
　　第十六章 醉鹤仙
　　缥缈的雪花未曾停歇地落下，窗外的天地万物皆被蒙上了一层素白。
　　吃过早饭后，望归带上配好的香粉，说要去娥香坊找娥灵辨香，玉竹决定同他一起去。
　　望归撑着一把柳木骨的绢伞走在白雪苍茫的街道上，身旁的行人脚步匆匆，唯独他一人走的从容。绿衣白发，古城飞花，玉竹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走得近了，打破了如此清寂唯美的画面。
　　望归、玉竹来到娥香坊，隔着厚厚的门帘，便听到房中的娥灵一连串的致歉，“是、是，这次真的是我们的问题，本来今天就能制好的香粉，谁知道原料上出了一点差错，荣贵妃您再稍候三天，三天后我一定亲自给您送到宫中，再多送您一支新炼出来的樱香口脂和骨魄香，权当赔罪了。”
　　他们主仆二人站在门口顿了一顿，便听到里面一个怒气十足的女声重重地“哼”了一声，下一刻，门帘便被挑了起来，望归连忙拉着玉竹低头站到一旁。

　　一行太监宫女鱼贯而出，紧接着一个华贵的身影在罗伞的遮挡下走了出来。她身着一袭嫣红色的华丽宫装，上面用金线绣了繁复无比的牡丹花九十九朵，外面披了一件极品水貂裘袍，手中抱了一只极其精巧的鎏金暖炉。玉竹远远地看不真切，只见到女子墨色的秀发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绾了一个高高盘起的飞天髻，然而两鬓的点点霜白和眼角渐出的皱纹却掩饰不住她愈见年老的年纪。
　　玉竹方才听到娥灵喊她“荣贵妃”，仔细一想才反应过来这便是害的润沅娘亲悬梁自尽的那个荣贵妃，她深深地低下头，站在望归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玉竹的余光瞥见荣贵妃正走向大门口的脚步又折了回来，站定在他们主仆二人身前，荣贵妃身后长长的拖地裙摆被宫女牵起，没有沾到丝毫的泥雪。
　　“真是多年不见了，望老板，你竟然还是这般风流倜傥的样子。”荣贵妃的声音冷冷的，如刮在耳边的寒风一般不带一丝情感。
　　望归淡淡地笑道：“哪里，在下不过是驻颜有术罢了，荣贵妃过誉了。”
　　“怎么，你也靠这些女人用的香粉膏脂？”荣贵妃讥笑道。
　　望归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不是，在下只是顺路，来找友人叙叙旧而已。”
　　玉竹偷偷地抬首，瞥见荣贵妃的面庞后不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她白如凝脂的脖颈之上，一半的脸庞美貌如花，另一半虽然被特制的掐金丝面具遮挡住，透过那细密的丝线，却也看得见那些没有遮挡住的地方，溃烂得血肉模糊，可怖异常。
　　荣贵妃斜昵过来，看到玉竹正在盯着她的脸，不禁大怒，“你是什么人，也配盯着我的脸看！来人，把她眼睛给我挖出来！”
　　一旁的侍卫正欲上前，只见娥灵挑起门帘走了出来，一副少女模样却透露了十成十的精明狡猾。她轻轻地拦住了带刀侍卫，嬉笑嫣然地说道：“荣贵妃大人有大量，跟这毛丫头生什么气，一个下人不懂规矩，您再气坏了身子就不值了。”
　　荣贵妃扭过头去，一展衣袖，“再给你三天时间，若是还做不出来，我便让人拆了你的娥香坊！”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待她的身影上了十六人抬的巨大轿撵，玉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嗫嚅道：“这个荣贵妃真是太可怕了，居然因为看了她一眼就要让人挖出我的眼睛……”
　　望归回头看到地上受了惊吓的玉竹，不禁吓唬她道：“嘘——荣贵妃又回来了。”
　　玉竹吓得跟兔子一般一溜烟就窜进了房中，留下望归与娥灵在雪地中捧腹大笑。　　
　　日期：2013-07-30 16:26:00
　　娥香坊里间的软榻上，娥灵与望归一同皱了眉头，相视而坐。
　　玉竹取来秋天留下的栗子，剥了皮正就着暖炉里的炭火烤栗子吃，她想起方才荣贵妃凶神恶煞的模样，惊吓未尽，于是问道：“娥灵姐姐，那荣贵妃莫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得了恶疾，半边脸都溃烂血腥的那个位高权重的妃子？”
　　娥灵点头，苦恼地扶额，“原本为了她定的香粉，我还特意找来了婴香草，靛子木和石鸟胆，个个都是稀世的珍材香料，眼看着就差最后一步就要完工了，可是昨晚却出了差错，没法按时交货，可真是愁死我了……”
　　望归问道：“差错？哪里出了差错？”
　　娥灵起身，带着他们走向西院的制香作坊，苦笑道：“你们来看就知道了。”
　　还未走近，几人便听到作坊里怀香稚嫩的声音，“你还敢跑！看我抓不住你！”
　　娥灵苦笑，“刚好杜枫哥哥你来了，不然我正准备去请你来看看呢。”

　　走近作坊，望归抬手掀起厚厚的布帘，却愣在了那里，不动了。
　　玉竹没有穿外袍，正冻的搓手搓脚，“先生，快进去呀，外面冷死了。”
　　望归这才让过身，玉竹与娥灵鱼贯而入。
　　只见偌大的制香作坊里一片狼藉，翻桌倒地，地上红红绿绿地撒了许多香料和瓶瓶盘盘。怀香小小的身影正在角落里上蹿下跳，用一个长长的锁链企图拉着什么，嘴里气的直骂：“你再不下来，我、我就爬上去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