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斋完毕,又打了一通锣鼓,念了一遍经,留下主家守灵,舅舅便带着我去睡了。我跟舅舅睡的是刘老头的房间,房间已经打扫干净,被褥也换了新的。由于是第二次压冥床了,我倒也不怎么害怕。
模模糊糊的睡了一会,我只觉得房里微微有些响动,睁开眼看时,床边赫然站着一个黑影,从轮廓来看,应该就是刘老头。
舅舅一把捂住我的嘴,低声说:“不要惊了他。”
我见舅舅也醒着,便放下心来。那人影在床边站了一会,便缓缓地坐上床沿,我只觉得床微微沉了一下,再无动静。
背对着我们坐了一会,他又站起身来,往门口出去了。
舅舅对我说:“刚死的阴魂还没喝过忘魂汤,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回来看看。”
我说:“是不是每个都一样?”
舅舅说:“不一样的,有些只是回来坐坐,有些回来就到厨房里弄锅碗瓢盆,还有些回来看牛马牲畜,不过一般动静都不大。像我们在龙家碰见的那煞鬼就不一样了,煞鬼回来,非要弄得鸡飞狗跳,坐上床的时候,又重又寒。”
我点点头,也不害怕了,倒是觉得很稀奇。
舅舅想了想又说:“不过他也轻得有点过,估计是尸体化开了,唉,麻烦。”
当时正是七月天,热得很,也没有冰块之类的冷冻设备,放上一两天,化开也是正常的。
果然,第二天一起来,大堂里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尸臭。帮忙的人远远避开了,早饭摆出来也没几个人吃得下。舅舅无奈,便叫主家把棺材盖死,尸体都化开了,也没必要再瞻仰仪容,索性就钉死了。
谁知到了中午,棺材里传来一阵哔哔啵啵的发酵声,尸水从棺材底的缝隙里渗了出来,淌了一地。这下连守灵的人也呆不了了,乱成一团。
刘贵对舅舅说:“这怎么办?等到明天都该流干了。”
舅舅皱眉想了一阵,吩咐道:“去拔几根老茅草来。”
刘贵赶忙差了儿子出去,在附近的山坡上拔了一把茅草回来。
舅舅拿过茅草,剪去头尾,将草根一端插在棺材底板的缝隙里,枝叶连着地上的黄汤。大家都围在大门口,看着舅舅弄些茅草支着,不明所以。
舅舅在神坛上了炷香,燃了一叠纸钱,手持戒尺,念了一段咒语,念完戒尺一拍棺材,喝道:“幽冥鬼使,憎恶黄汤,回去!”
那地上的尸水突然如同龙吸水一般,一窝蜂地顺着茅草流回了棺材缝里。不到一刻,地上的尸水已经流得干干净净,恶臭也渐渐散去。接着把用过的茅草捡起来,塞在棺材缝里,那尸水也不见再流出一滴来。
众人一片哗然,舌头掉了一地。
到了下午,舅舅带着我去看了下老头子的墓地。墓地夹在两个山坡之间,两翼有依靠,前岸平缓,虽然算不上什么好地,但也勉强能用。
地盘是早就找好的了,几个年轻人正在挖墓井。舅舅看了一眼,点点头,便带着我又回来了。
舅舅跟我说:“看阴宅,只要后有依靠,水岸长远,不逢煞头,就基本能用了,现在哪还有什么好的阴宅。从古至今,奇人异士无数,好的阴宅早就有人用了,哪还轮得到后人。”
事实上也是这样,我外公就是个大风水师,一生也没看出几个好地来,时代在变,世道人情也在变,除非你有移山改势的本事,否则也不用过于苛求。
当夜有不少的族亲上祭,送来不少纸幡花伞,依旧是念经打鼓,也没什么差错。
第二天天没亮,舅舅就把我叫起来,准备发丧。
送丧的队伍都准备好了,棺材也捆绑停当,舅舅焚香念了一遍经,抓起主家送上的大红公鸡,掐破鸡冠,抛出大门外,戒尺一拍棺材,喝道:“幽幽黄泉路,此去永相隔,起!”
抬棺的几个人抬起杠子,喊声号子,一起使劲,棺材还没抬起来,绑棺材的绳子却吧嗒一声断了开来。众人脸色一变,知道遇上鬼抬棺了,顿时不知所措。
舅舅眉头一皱,又上了炷香,掐指默默盘算一阵,末了冷笑一声道:“阴鬼不来拦我你来拦我,我也不跟你计较。”
说罢叫众人把棺材重新捆好,向主家要了一碗水饭,倒在门口,念了阵咒语,喝道:“五方鬼使,受我差遣,空棺悬魂,起!”
抬棺的人再一抬,便轻轻巧巧地抬了起来。出了门,舅舅向李家那边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日期:2011-11-22 13:20:00
第二十三章 瘟神咒
送葬的队伍出了村口,天空忽然下起绵绵细雨来。阴雨来得突然,大家也没什么准备,很快就淋得透湿,纸幡花伞淋了个稀烂。主家的人都走在前面,刘贵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个斗笠,小心翼翼地遮着手中的引魂灯。
舅舅皱着眉,对刘贵说:“老人家生前是不是跟萧家的有什么过节?”
刘贵脸色有点难看,摇头说:“父亲这几年很少出门,碰不道萧家的人,应该没什么过节。”
舅舅嘿嘿一笑,低声说:“他今早差阴鬼来抬我的棺,现在又弄点猫尿来拦我的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旁边刘老头的大儿子皱眉说:“李家的那个也化开了,黄汤流了一地,今早出门的时候,抬丧的人都穿了雨衣才敢抬。萧家的是个大坛,这一比下来,面子上过不去,会不会因为这样才给您使绊子?”
舅舅想了想说:“先不要理他,把老人家送出去再说,记住,灯不能灭,不然今天到场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时天仍没亮,队伍前面有两盏马灯探路,张果老不紧不慢地打着鼓,赵小豪一声接一声地吹着海螺,一路上也没人说话,大家拥着黑沉沉的棺材,气氛显得有点诡异。
走了一阵,路旁忽然刮起一阵阴风,阴风里夹杂着一股恶臭,熏得人直欲作呕。队伍顿时乱了起来,不少人忍不住一阵干呕,刘贵手中捧着的引魂灯被恶风一卷,摇曳一阵,突然灭了。
就在这时,绑住棺材的苎麻绳格勒一声断成两截,棺材嘭的一声掉在地上,盖子都险些滑了下来,吓得抬棺的人纷纷避让。
舅舅脸色一变,上前一脚踩在棺材上,快速在棺材上贴了一张纸符,拿出戒尺,左手掐个手印,喝道:“五方鬼使,速来帮忙!”
那棺材在地上砰砰地震动了几下,便再也没有动静。
送葬的人都看着舅舅,一个个脸色煞白,先是有鬼抬棺,现在无端端的又来了一阵恶风,引魂灯灭了不说,棺材也抬不走了,这种情况还从来没见过。
刘贵脸都青了,颤声道:“大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舅舅皱着眉,默默盘算一阵,末了对刘贵说:“老人家的事,你们是不是先去请了萧家的?”
刘贵低头想了一阵,恍然道:“前几月父亲病得厉害,听说萧家有个方子,我就去讨了一副。当时跟他提起过这事,他也没点头。父亲过世的时候,一直提起你,我也就没去请他。”
舅舅听了摇头道:“高堂之上莫要乱说话,况且上面还供着坛神像。我们这一行,说一就是一,跟许愿是一样的,说了不做,坛神都帮你记着。”
刘贵苦着脸,一时无语。老头的大儿子黑着脸说:“这萧家的夜太小家子气了,这不存心报复么,我找他去。”说着就要走。
舅舅急忙拦住他,说:“这是瘟神咒,阴鬼术法,阳间你到哪里说理去?”
赵小豪在一旁呕了一阵,这时嚷道:“大先生,先解了咒吧,再吐下去我黄胆都要吐出来了。”
舅舅点点头,递了张纸符给我,说:“咬破手指,画个辟邪咒。”
解瘟神的辟邪咒舅舅教过我,需要用童子的血来画符才行。我不敢怠慢,赶紧画了咒递给舅舅。
舅舅向刘贵讨了个斋饭碗,接了半碗雨水,将符烧了,和在水里,递给刘贵说:“每人抿一口,不要多喝。”
喝了符水,大家都没了作呕的感觉,这才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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