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侯小燕做过家教的一个学生的母亲。
据说这个女人怒气冲冲杀过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偏巧赶上老师们散会。她又是有备而来,手里挥舞着杨珍珠的资料和照片,径直奔了学生科。
女人清清楚楚地报上杨珍珠的名字,年级和班号。老实巴交的班主任只得在一众老师惊讶的目光中,面红耳赤地接收着女人暴风骤雨般的控诉和辱骂。
“找你们学校学生给孩子补课,没成想给家里招了只狼!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学什么不好,勾引别人老公?拿着我的补课费,再花着我男人的钱,她就是个狐狸精!扫把星!你们学校是怎么教育的学生,教的这么不要脸?对这样的人,是不是该除名?就你们这种水平,还称得上北京市重点大学?”
这一通劈头盖脸的叫骂,不但让班主任颜面扫地,也让教导主任不得已出面斡旋。一通好说歹说才把女人劝走,但不依不饶的女人表示,这事不算完,她还会过来,直到学校把杨珍珠开除为止。
事情算是传开了。因为闹的太大,校领导不得不开会讨论举措。当事人杨珍珠却迟迟未现身。班主任心急火燎地找到侯小燕,才知道杨珍珠已是两天没回过寝室了。
日期:2013-08-23 09:32:53
(六十二)
“她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啊!她还是个学生,有着大好前途的女学生,何苦这么作践自己?难道就是为了钱?她可以打工,不够的话可以找学校,找老师帮忙,申请助学贷款,都可以啊!她何必非得做这种事?侯小燕,那家人你也认识,是不是那个男人不地道,故意欺负她,刁难人生地不熟的女学生?”
侯小燕一脸茫然,班主任痛心疾首地追问一番后,再三告诫她,一旦得到杨珍珠的消息,立刻通知他。假如三天内再无音讯,便立即报警。
侯小燕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个让她震惊的消息。送走班主任后,她便老老实实在寝室等着杨珍珠,为保万无一失,她还破天荒头一回翘了课。
第三天下午,在侯小燕准备去派出所报警的时候,杨珍珠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她捂的严严实实,一张大围巾裹的眼睛都几乎看不见。侯小燕见到她这副装扮,心里就有了些准备;但当她摘下围巾后,侯小燕仍然被她五光十色的脸吓了一跳。
“你都看见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了。”杨珍珠望了望侯小燕,双手捂住脸,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是那女人打的。我在旅馆呆了两天,还没消肿,我就回来了。我知道她闹到学校了,说学校这回一定要开除我。小燕,是真的吗?我心里好害怕。我好害怕呀!”
日期:2013-08-23 10:19:50
(六十三)
侯小燕被杨珍珠的哭声吓得不轻,只得安慰道,“学校没说开除你,说等你回来再说。快和我去找班主任吧,他这几天担心坏了。”
杨珍珠忽然攥住侯小燕的手,“他们是不是都瞧不起我?都在笑话我?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说我是个贱人?”
侯小燕低下头,小声说,“别想那么多了,快去找班主任吧。这几天他都急坏了。”
杨珍珠重新把围巾罩上,随着侯小燕一道,低头啜泣着走出门外。
学校里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杨珍珠被记大过一次。之所以没被开除,主要是因了同情心泛滥的班主任的苦苦哀求。班主任也出身农门,深知农村学生改变命运的不易,尽管此事让他颜面扫地,评级也受到牵连,他仍然向学校求了情,并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再让此类错误重演。
这件事对杨珍珠打击不轻。从前尽管她再我行我素惹人猜忌,终究没人敢当面议论。但这件事情让人们彻底颠覆了对贫困生的观念。“谁说穷人家的孩子一定老实?他们胆儿大起来可什么都敢做。”“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真豁得出去。”“听说那男的不过是个国企的老油条,也没多少钱,她就往上贴?“真是农村来的没见过世面,都说蔫人出豹子,看着不言不语的,思想可真前卫啊!”
日期:2013-08-23 10:49:49
(六十四)
这件事后,杨珍珠大病一场。她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瘦了近十斤,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形销骨立。这倒也好,让人们觉得这女孩多少还知道些廉耻。不少人心生恻隐,对她的印象也稍微好转。
侯小燕对杨珍珠的印象却是跌到了谷底。虽然在她卧床的这段日子,打饭打水这些事侯小燕一样不落地帮忙,但心里终究是有了偏见。杨珍珠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底线,她终于明白杨珍珠那些夜晚为何彻夜不归,她那些五颜六色的衣服包包来自何方。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她。
李维反倒对杨珍珠生出了同情心。她还时常劝侯小燕摆正心态。“就算她这么做不光彩,可除了对不起那个人的老婆,没有哪点对不住你我。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儿,这时候都对她落井下石,那不是要逼死她?我虽说平时总和她掐架,可毕竟一个宿舍住着,这点人情味儿还是要讲的。“
李维的语速飞快,儿化音就显得更明显,听上去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侯小燕觉着她说的有道理,但终归是越不过心里头那道坎儿,于是只好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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