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忽然挣扎着坐起来，看着王嫣的眼睛，好奇的问道，“妈妈，人的眼睛会是红色的吗？”王嫣心里吃了一惊，但笑着说，“外国人的眼睛跟我们的不一样，他们有绿色，紫色，蓝色，也有红色的，就像彩虹一样。”杨阳吮着糖若有所思，王嫣也在思考得仔细。

　　杨清玉回来时，一抹僵硬的笑容挂在一张灰败的脸上，就连杨老母也留意到异常。晚饭时，她欲言又止，终于张开那裂开的核桃似的嘴劝道，“玉儿，不急，生活的事情慢慢来，明天春花回来的时候，再跟她商量商量，看看姊丈有没有门路。”
　　王嫣瞥了杨清玉一眼，杨清玉放下碗筷说道，“阿妈，春花现在是别人的新媳妇，刚进人家的门，就求人家办事，实在不妥。就像你说的，咱不急，暂时缓缓还是没有关系的。”
　　杨老母赞同的点了点头，杨清玉继续说道，“阿妈，明天无论什么情况，都得要给春花一个颜面。咱家给不了她什么，只能尽力为她撑起娘家的屏障。”
　　坐在旁边椅车里的杨阳大叫道，“尿尿，尿尿。。。”王嫣急急地放下碗筷，抱着她去了厕所。一场晚饭吃得各怀心事。
　　当晚，王嫣没有提及跟杨阳的谈话内容，而是与杨清玉商量第二天如何接待，买什么菜上桌等问题，详详细细，条条理理，就差没有记在笔记本上了。
　　一大早，将杨阳交与杨老母，王嫣和杨清玉去了镇里的大菜市场。这天恰好是镇里集市，人头攒动，人来人往，人山人海，黑压压热腾腾的一片。有来集市贩卖的，有来集市购买的，也有来集市乞讨的，更有来集市赶热闹的。

　　杨清玉一手提着大藤篮子，一手拉着王嫣的手，生怕走散。王嫣则是被杨清玉拉着走，另一只手提着小一点的篮子，试图看看左右摊位的菜品，却被高高大大的来来往往的人群挡住，急得她捏紧了杨清玉的大手。
　　杨清玉回头看着她，心里暗暗发笑。他拉着她挤进了摊位前的人群。那是一个卖海鲜的摊位，摊主是个穿着蓝色工装的青年，正在与一个老大爷在讨论螃蟹的价格。
　　老大爷蹲在地上，一手拎着螃蟹一侧的腿，对着头顶缝隙里照进的仅有光线，一手指着螃蟹肚子，“太瘦了，价格可以再便宜一点。”年轻摊主摆摆手，“不能便宜了，你不买的话就麻烦让个位置给旁边这位大姐。”他对着王嫣笑了笑。
　　老大爷挪了挪屁股，王嫣豪不客气的蹲下，随手抓了个螃蟹闻了闻，又对着光线照了照。“这螃蟹的确瘦了点。”她好像对着杨清玉说道，又像对着着摊主说。“就是嘛，你这小伙子，还不肯让一让利。”老大爷有些得意，“我看到了太阳落山，你都卖不出一只螃蟹。”
　　年轻摊主有些不高兴，“这位大伯，你不买就不买吧，别影响我生意。”老大爷愤愤的拍拍屁股走了。王嫣正要起身走，却被杨清玉按着，他也蹲了下来，王嫣转头给他使眼色。杨清玉笑嘻嘻的说道，“阿贤，怎么做起海鲜买卖来了？”
　　摊主却佯怒道，“这是嫂子吧，你结婚了都不叫我喝杯喜酒。”杨清玉对着满脸诧异的王嫣说道，“这是我在造船厂打工认识的老乡，余贤，人称咸鱼。”“嗳，你这人也太不义气了，当时都说好的，不在女同志面前提及我的雅号。”见有人在他摊位前驻足，他立马换了一张嘴脸，“新鲜的肥美的螃蟹唷，便宜卖了，大哥看看。”

　　潜在顾客似乎不太满意，只瞥了一眼就走了。王嫣见时候不早，拉着杨清玉想要告辞。摊主招招手，示意他们留下来，然后他转身从屁股后面的泡沫箱子里挑出几只螃蟹，放在塑料袋里装好，塞到杨清玉的篮子道，“几只螃蟹，大哥大嫂拿回家尝个鲜。”
　　杨清玉瞥见这几只螃蟹肉肥膏富，推脱着，见阿贤盛意难却，便收下了。临走时，他说道，“今天家中有些急事，不便久留外头，改天阿贤一定要来我家里叙叙旧。”阿贤大方的应下。杨家夫妇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却没看见后面的阿贤表情复杂。
　　日期：2012-8-4 18:29:00
　　王嫣拉了拉杨清玉的手，在他耳边低声的说道，“你闻到了吗？你这个朋友全身一股臭味。”杨清玉迟疑了一会才说道，“与海鲜接触多了，肯定会被沾染上一股鱼腥味的。”王嫣摇了摇头，不容置疑地说道，“肯定不是鱼腥味，也说不上来什么味，很奇怪的味道。”杨清玉笑道，“你就爱瞎想。”他拉着王嫣穿过人群，挤进人堆，走过一个个摊位，仔细地察看鱼肉菜果，又一唱一和的与摊主讨价还价。

　　一两个小时过去，两个篮子里装满了菜品，手上也拎了绿的红的塑料袋子。王嫣掏出手绢擦了擦汗，看着杨清玉手上的成果，满意的笑了笑，又给杨清玉也擦了额上细细的汗珠。
　　杨清玉憨憨的笑着，忽然他的笑容僵住了。王嫣还未反应过来，他就两手拎着沉甸甸的篮子和塑料袋子，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王嫣也跟着跑了出去，只见他跑到不多远处，拦在一个黑色人影前。这人影咋一看，像是杨清云。王嫣手里还拿着手绢，跑了上去。
　　待王嫣赶到时，黑色人影已经走了，只剩下杨清玉木讷讷的站在淡白的阳光下。王嫣握着杨清玉的手臂，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清云一定会被找到的。回吧，好好的招待你妹妹和姊丈。晚上我还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平日里坚毅的汉子面上有些动容，他呢喃道，“顾得了一个，却顾不了另外一个。我该对得起谁？”王嫣拍拍他的肩膀，“回吧，先照顾好一个再说。”

　　王嫣接过满满的小篮子，另一只手挽着杨清玉的胳膊，回家。
　　家门口停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殷红的喜字还没下来。两人暗想姊丈和妹妹已经上门，便加快了步伐走了进去。
　　果然，屋内赵金诚抱着杨阳，杨春花在面前逗着，而杨老母在一旁笑着拢不了嘴。那核桃似的脸似乎裂得更开了，露出里面同样褶皱的暗棕色果肉来。
　　杨春花抬头看见哥哥和嫂子在门口望着他们，她的脸忽的一下红彤彤的。她刷的垂下了眼睑，而后又猛的睁开，起身准备抢过王嫣手上的篮子。赵金诚也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叫着，“大哥，嫂子。”王嫣轻轻推开杨春花的手，对她笑了笑。
　　杨春花尴尬的退回赵金诚身边，杨阳转过身来，升起两只手臂，高兴地叫着爸爸妈妈。杨家夫妇俩将篮子放好，王嫣招呼杨老母一起进了厨房整理菜果。杨清玉搬了个凳子坐在赵金诚对面，递出双手要抱杨阳。杨阳惊恐地往赵金诚怀里缩，杨清玉却是将双手递得更近了。杨阳看看赵金诚，又看看杨春花，哇的一声哭开了。

　　杨清玉尴尬地朝赵金诚笑笑，准备暴力呵斥，他脑子里闪过一丝亮光，到口的话咽了下去。他将手在鼻子下闻了闻，笑道，“手上腥味太重了，这囡囡怕腥。”
　　赵金诚笑道，“你这腥味一时半会也消不掉。让我多抱一会，这孩子太讨人喜欢了。”杨春花打趣道，“杨阳会背诗，这孩子以后准有出息。”赵金诚有些好奇，两只手指捏着杨阳的小手逗她，“杨阳，背首诗给姑丈听听。”“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小小的声音，拉长的语调，有些发音不准且漏风的语气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杨阳却是不知羞地拍拍手，大人们也应和着鼓掌，赞叹道，“杨阳背的真好。”

　　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暖暖的肉香，夹杂着淡淡的果香，又合着海鲜独有的清香。屋子里的人都食指大动，望着大桌子里盖着瓷碗内部盛满了食物的盘子，口生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