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2012 之 仓央煜纳兰的前世今生》
第27节作者:
芜筝 回到北京以后,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都是沉默寡言的,每天下班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有意跟蓝若堵气,只是我也确实需要面壁思过,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了。自从知道我的前世是李煜之后,我的心境和心情始终无法平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我竟然能跟李煜扯上关系,他竟然是我的前世,原来我一直心心念念要寻找的人,就是我自己。怪不得,我那么喜欢他的诗词,每每读来总有共鸣。我查找历史书籍,看遍李煜的生平传记,搜集一切跟他有关的文字。
他那首绝笔浪淘沙,我每看一次,心就会痛一次。历史和命运联袂跟李煜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残酷到他从帝王之尊到他乡楚囚,都毫无机会修改业已编排好的剧情,只能无奈而凄楚地走向结局。正当他的哥哥和叔叔为了一个朝不保夕的王位打得不亦乐乎时,李煜就以“钟隐”和“莲峰居士”的身份低调退出了角逐。与当年汉文帝刘恒的韬光养晦不同,他的退出不带有任何矫饰的成分。虽然拥有金屋、轻裘、香车、美女的李煜此时还是在享受而不是痛恨自己帝王之家的出身,但帝王的工作实在太不适合他文人的浪漫情怀了。因此他的退出是欣欣然的,他驰骋的领域是书法、绘画和音律,而不是政权、领土和杀伐。如果我们能控制人生,那又叫命运做什么呢?一个无论是父死子继,还是兄终弟即,都与李煜无关的王冠最终落在了李煜的头上,而两个为此耗尽心力的人却几乎同时奔赴黄泉,让出了人间位子。除了老天爷,他还能怨谁呢?
有人说历史少了李煜一个帝王不会有什么不同,而文学史少了李煜一个词人却会蒙受极大的损失。其实不然,如果他只是李钟隐或莲峰居士,那他最多是一个会吟风弄月的王孙公子,描写宫殿的琼楼玉宇和美人的活色生香,最终淹没在柳三变的晓风残月中。他的不朽正是因为他有从帝王到楚囚的人生落差,这种国破家亡、身陷囹圄的深哀巨痛,给了他的词一种与“词为艳科”完全不同的高远、凄恻、悠长、深沉的美,这种美让后世多少词人只能膜拜,难以企及。
李煜被称为“千古词帝”,我倒是希望这个“帝”字指的是他的文学身份而非政治身份。作为一个文人,李煜很好理解,他精书法、善绘画、通音律,能把文字组合成最动人的篇章。但作为一个帝王他实在让人很费解,他虽没有昏君的骂名,但却沉迷宫闱、擅杀忠臣。已奉北宋正朔的南唐政权岌岌可危,他却屡次拒绝宋太祖的诏见。本以为他此举是出于帝王的尊严和内心的勇气,但当曹彬大军南下,他却不战不和不守地肉袒出降,弄得北宋君臣大费周张之后毫无成就感。估计赵匤胤也被他搞糊涂了,哭笑不得地封他个违命侯。
南唐后主李煜终成北宋的阶下囚,之后他一个人的不幸成就了中国文学史的大幸,在夜夜笙歌中被销磨的才华倒在幽禁苦闷的岁月里大放异彩。也许真的是诗歌憎命达,这篇篇泪尽泣血的杰作,已是他悲凉的人生和令人叹惋的历史留给我们的千古绝唱。
这首浪淘沙据说是李煜的绝笔,无论是与不是,都不会掩盖半点它的光芒。“浪淘沙”,李煜的帝王生涯和偏安朝廷已成历史陈迹,而他的词,却大浪淘沙始见金,千年之下,传唱至今。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凄凉的意境配合着凄楚的心境,春寒惊醒了做着美梦的人。即使那么多年的帝王生活又何尝不是大梦一场?仓皇辞庙之日,面对着山河破碎、社稷易主,他竟然只能垂泪对宫娥,看来这场梦做到那时他还没醒。梦里不知身是客,昔日尊崇无比的帝王生活又在梦里浮现,但这片刻欢愉也只是镜花水月。美好的岁月已经走远,连背影都无法捕捉,剩下的就只是幽囚的悲苦。独自莫凭栏,登高远望看到的只能是别人的无限江山。也许他在接下这座江山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但面对漏船载酒的现实总不如如花美眷的相伴,于是他也就自觉自愿地迷失在梦里了,以至于醒来时那座梦乡金陵已别时容易见时难。
流水、落花、春去,都是人力所无法挽留的,带着多少遗憾,多少无奈,多少不舍,又多少无能为力,这中间又写出了多少留恋、惋惜和哀痛。天上人间,我似乎能看到李煜带着与世间决别的心情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悲壮地将笔抛出的情形。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如果当时的李煜知道有来世,他将期待与谁相见呢?
我终日思索前世的李煜和现在的自己,心乱如麻。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老天爷待我其实不薄,他让今世的我遇到了蓝若和顾礼。人生在世,最怕寂寞。能有知己相伴,何其幸哉。然而,他们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吗,如果有一天,他们离我而去,那么剩下我一个人,如何面对这冰冷的世界。与其这样,不如早早了断。也免得到时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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