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古称汴梁，也叫汴京，在中国历史上距今2700年时曾是宋朝的国都，是一座古老而又繁华的大城市。开封作为七朝古都及明、清、民国之省垣，积淀了众多的老字号：“第一楼”的包子、“稻香居”的锅贴，“马豫兴”的桶子鸡、“长春轩”的兔子肉；“新生”的烩馍、“州桥”的胡辣汤，“王大昌”的茶叶、“五福”的月饼。古城还留传这样的顺口溜：请客吃饭“又一新”，想吃南味“万芳春”；酱菜食品“包耀记”，布料“元隆”“义丰厚”；“五大祥”丝稠、老“黄家”鞋铺，到“新世界”理发，到“新华楼”泡澡。

　　按照事先的安排，俞尧泂到达开封后要去老字号开封第一楼找个代号为“烟花”的人接关系。
　　俞尧泂还是很小的时候跟着家里人来过第一楼，那时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第一楼里的大红宫灯和那些雕刻的很精细的蟠龙门窗。
　　在那个破四旧立新牌坊的年代里，第一楼的门脸也改头换面了，门前的动物石雕被搬走，门楹上原来的名人对联被改成了具有时代特色的口号标语，而门童更是遍寻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胸别领袖像章，手把红宝书，气宇轩昂的革命服务员。就连顾客进门都要先来一通语录修炼，斗私批修、革命无罪等特色口头禅不绝于耳……
　　俞尧泂有些哭笑不得。这时他才体会到，淡水基地的教员为什么要自己死记硬背“老三篇”了，原来真的能派上用场啊！
　　经过一番灵魂深处的革命反省，俞尧泂才顺利的进到了第一楼里边。

　　革命的服务员表情夸张的迎上来问“要斗私批修！同志，吃点啥？”
　　俞尧泂以为考验结束了，没想到外头完了里头又开始，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把红宝书，虔诚的大声朗诵道：“造反有理！同志，我找一位同志。”
　　革命服务员用一种看动物园大猩猩的眼神看了看俞尧泂，又道：“灭资兴无！找谁！”
　　俞尧泂眨巴眨巴眼睛，紧跟着：“革命无罪！我找……那……就先买一斤包子吧。”
　　俞尧泂的汗差点就流下来了。原本只是道听途说内地在闹革命，却没想到如此极端，吃个包子也要上纲上线，比保密局可严格多了。他以为吃着饭就没事了，呵呵，早着呢。

　　革命服务员斩钉截铁的说：“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只有大米饭和炒菜，包子是四旧产物，已经被革命的群众们唾弃了！”这回轮到俞尧泂傻眼了。
　　包子也被唾弃了？那……那不是等于说……老的那些好吃的东西都被清扫了……想说来着却没敢……
　　俞尧泂尴尬的笑笑，随口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敌人不投降，就坚决消灭他！’那就一碗米饭，一个……”说着，赶紧溜了一眼墙上的小黑板，只见那上面歪七扭八的用粉笔写着：炒大白菜、溜肉片、红烧茄子。好嘛，敢情第一楼就三菜。
　　俞尧泂刚要重复最高指示，见服务员有点不耐烦了，赶紧接着前面的说“一个红烧茄子。谢谢同志！”
　　革命服务员脸色古板的回答：“为人民服务，不要搞封资修的那一套虚伪客气！”
　　把个目瞪口呆的俞尧泂扔在那里，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日期：2012-4-24 20:05:00
　　吃完饭，付钱的时候，俞尧泂不禁有点紧张，自己拿的是保密局发的伪钞人民币，要是被识破了那可就到了头了……
　　不过，那年月，还没有防伪一说，收银的钱匣子里尽是些揉的快没颜色的纸币，俞尧泂交的还算是半新了，这半新的钞票当然也就成了收款员的私人收藏，而没有进入钱匣子。
　　俞尧泂只好边喝水边等烟花同志。
　　革命服务员不停的在他周围用笤帚拖来扫去，边扫还边踩着鼓点。
　　俞尧泂在淡水基地听过一些大陆的革命旋律，他立刻就听出来对方踩的是那首脍炙人口的“文丨革丨就是好”，于是，小声的应和着唱了起来……

　　当烟花同志踏进第一楼大门时，店里已经差不多成了革命大合唱的海洋，直着脖子唱的最起劲的是个没见过的陌生人。
　　烟花同志是第一楼的主任、市革委会的大红人之一，在这座城市里要风有风，要雨来雨，十分的了得！
　　不过，谁也不曾知道，蒋委员长撤离大陆前夕，保密局前开封组长已经在古城扎下了根，而且，长期的蛰伏让任何蛛丝马迹都被扼杀在萌芽状态里，是烟花同志的拿手绝活。
　　建国后的历次运动，烟花同志都积极参与，控诉旧社会的群众大会上，烟花同志声泪俱下的告诉大家，自己身上的伤疤都是在店里当学徒时被万恶的资本家打的（其实，那是在过去的岁月里屡次从我军搜捕下侥幸逃生时留下的）……公私合营，烟花同志第一个抬着刻着决心书的大牌匾去了工商总会……
　　三反五反中，烟花同志所在的第一楼积极配合政府，得到了政府的褒奖……林林总总的表演让人们对这个旧社会过来的小学徒另眼看待，也奠定了烟花同志跻身政界的群众基础。

　　闲话少说，书归正文。
　　烟花同志一眼就看到了服务员堆里正引吭高歌的俞尧泂，心里不免起了疑心，但是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见主任回来了，大家赶紧收声，各忙各的去了。
　　俞尧泂十分亢奋的捧着一堆革命服务员赠送的各式领袖像章，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却抬眼看到了烟花同志。
　　俞尧泂并不认识烟花同志，也不晓得烟花是男是女，只是谷雨先生交待过接头方式和信物。
　　俞尧泂小心的把像章放在桌子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伪造的介绍信，双手捏着递给这位貌似领导的女同志。

　　烟花边看着介绍信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哦，是郭同志介绍的？郭同志介绍的同志革命觉悟一定很高，我们饭店是愿意接受像小俞这样的青年同志的。好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上班吧。跟我到会计那里办下手续。”
　　说着，并不再看俞尧泂，而是拿着介绍信径直朝内堂走去。
　　俞尧泂赶紧捧起了桌子上的领袖像章，提着包跟了上去。
　　在内堂的办公室里，会计为俞尧泂办好了工资表格，就被烟花同志借故支开了。
　　屋里，只剩下俞尧泂和烟花两个人。

　　四目相对无言。
　　半晌，烟花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谷雨兄也真有兴致，这种非常时期还在哄老头子开心，一个跑反的能混到今天已经是到顶了……何苦叫小兄弟跑回来受洋罪。”
　　俞尧泂张了张嘴，本来想来一番豪言壮语的，被烟花同志的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凉了大半截……
　　他也不晓得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在等待烟花的时间里，烦琐的语录战已经把他折腾的疲惫不堪，想到今后还要和一群麻木狂热的人一起共事，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座火焰山，俞尧泂的心里就像装了几百只吊桶那样忽悠上下的，弄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烟花了。
　　烟花看出了俞尧泂的心思，心里一阵叹息，但仍然和颜悦色道“既来之则安之嘛。好好干吧，上边既然派你来就有你来的用途，凡事小心谨慎，万不得出纰漏。比如今天的大合唱，万一进来的不是我而是公丨安丨，你可就危险喽……小老弟，你还年轻啊！”

　　就这样，俞尧泂成了开封第一楼饭店厨房的一名大师傅，开始了他半人半鬼的危险历程。
　　日期：2012-4-24 20:10:00
　　放下第一楼，咱们又横跨中原，回到内蒙大草原，继续咱们这边的紧张故事。巍巍其木格大叔被老黄会计叫起来时是凌晨两点。
　　巍巍其木格以为又有知青逃跑了，不等老黄会计说完就急猴猴的穿上衣服准备去套马，老黄会计赶紧拉住他“娃们都好着咧，我是说，好娃都好着，坏娃就一个。”
　　巍巍其木格早就听说了那个半道“检”来的北京知青白冰含和民兵连长有一腿的事，在牧民们那里传的沸沸扬扬，影响相当恶劣。可民兵连长的舅子是旗里的革委会主任，人头大，惹不起。巍巍其木格只能装做看不见，也没法去规劝那个不大检点的北京女知青。

　　眼下，听老黄会计这么一说，巍巍其木格马上觉察到，事情变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