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不就是这人那正气碍事么！”对方不屑地摆摆手，“我外甥犯了点小事，就他死咬着都不放，那孩子前程不就完了？没了他，什么都能摆平。找你们，不就是图个利索干净，没后患嘛！”
　　贾铭没说什么，要了他外甥的生辰八字，装腔作势地用大拇指挨个碰别的手指头，好一会儿才说：“这事我劝你还是别插手的好。帮了他害了你。”

　　那中年人呼啦一下坐直了身体，瞪大眼睛：“怎么说？”
　　贾铭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地说：“命这东西可改不了。你外甥有这一步，跟这些人都有恩怨牵连，现在到这一步，是他自己走的。你要是强拉，那恩怨可就转嫁到你身上了。”
　　那人眼睛长了，不甘心地问：“能怎么样啊？”
　　贾铭不在乎地说：“也不能怎么样。无非就是他不下大狱，你下大狱呗。他脱得了罪，你脱不了罪嘛。”
　　那人脸都白了，结结巴巴说：“我……我可没有什么事。”
　　“没有吗？”贾铭问了一句，那人的脸更白了。贾铭摘下眼镜，睁大那双清晰得恐怖的眼睛，瞳孔又深又黑，仿佛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眼球像面镜子，把对方折射得一清二楚，他说：“所以我劝你，还是明哲保身得好。你最好听我的。”

　　那个人椅子都坐不稳，扑通一声向后仰了过去，他狼狈地爬起来，跪倒在地，对着贾铭就拜了两下，大声说：“神仙！我听神仙的！您是真神仙啊！”
　　原来有些人心目中的神仙，就是这样的啊，果然，心生万物，所言不虚！贾铭无奈又好笑，心里不免又有几分苍凉。那中年人跪在地上絮絮叨叨：“我能碰见真神仙！成，我外甥的事儿我不管了，神仙，您给我出几招，让我发大财吧！再让我大发几笔！”
　　贾铭站起来：“那是后话吧。你不是怕给那边的钱没了吗？在哪找的人，给我个准确的说法。”
　　那人忙不迭爬起来，抹一把鼻涕在西装袖子上，提笔唰唰写了长长一行地址人名。贾铭叠了叠，放在钱夹里，转开椅子转身往楼下走，到了楼梯口回过头说：“我警告你，别蓄意害人，你命数没多少东西，做坏事消耗的是你自己。”
　　那人响亮地答应一声：“神仙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神仙不让，我就不干！”

　　贾铭回到车里，魔尊行客仍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他一眼问：“神界可以随便撒谎吗？你什么时候会读八字，对命数那东西这么熟悉？”
　　“我没撒谎。”贾铭回答。“命随人念，生生世世聚散偿还。做了什么，总会找回来的。命数这东西经不起耗，对谁都一样。”
　　魔尊说：“说得头头是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看着不顺眼魔力一起，灭了他。”
　　“上天有好生之德。”贾铭说，“魔本来就挣脱了轮回之道，凭自身强大决定生存与否。人不同，善恶共存，管他什么方法，推回正轨就该撒手了。”
　　日期：2011-6-23 15:47:00

　　韩生军等在办公室里，隔壁的公共办公区人已经走干净，只留下靠墙走廊上一排照明的壁灯。韩生军自从了解到自己所受害的具体原理，就请刚做过清宫手术的妻子带着儿子回了娘家，他自己常拿着贾铭的水安心在办公室里，果然很平静，幸运的相安无事。韩律师靠在椅子上，窗外偶尔扫过探照灯的光影，就像一切刚开始的那一天。被害与被救都那么突如其来，他深深卷入其中，却只能苦等，真是事事皆由命，半点不由人哪！

　　远处传来门卡唰过的滴滴声，夜里才知道原来那不经意的一声响能传得那么远，接着就是均匀而轻快的脚步声，贾铭单肩挂着电脑包，出现在门口。韩生军起身笑了笑明知故问：“这就搞定了？”
　　贾铭坐在办公桌对面，抽出那人写下的地址姓名，转个方向给韩生军看，一边说：“人性禁不住考验，搞定就不难。”
　　韩生军眼前那张纸上的字迹一片杂乱，好在还能看清写的是什么。前几行是一个地址，先是省份，其次是城市，再次是县城，然后乡镇名，村名，村名之下还有两层不常见的分支，最后是数着房子来记下的门牌号，空了一块距离写着 “莫家祠堂”。整整七八层行政隶属，可见其偏远到什么程度。韩生军又看了一遍，说：“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贾铭在一边翻开了电脑，“我猜想这地方可能就是你魔煞的源头主人常驻的老窝。那旁边还有个人名，你看有印象吗？或者有没有可能有关系的人是你认识的？以前打过官司的被告，有恩怨什么的人？”
　　韩生军再低头看，才发现“莫家祠堂”旁边还有个三个字“吴翠翠”。韩生军仔细地在记忆里搜索了一遍，摇摇头：“不认识，完全没有印象。这个省我都没去过，从来没联系过。怎么？”
　　“没有。你如果完全没有印象，那个舅舅就只是单纯的雇人，事情就简单了。我有点顾及……怕是有人跟他联手。”贾铭在网页地图里看高速公路的走向，沉默了一会儿，他其实没有说出真正的顾虑，上次韩太太给韩生军造成的鬼袭伤，贾铭始终没有找到合理的解释。胎死腹中的孩子才几十天，就算是恶缘来投胎的婴孩，父母保护不慎而无法生长，最终死去，灵魂记恨之极变成了鬼的话，应该是不完整的灵体。不完整的灵体，不应该有强烈的附身能力；而且，七十几天大的婴儿灵魂经受过轮回洗涤，就算附身也是不能娴熟地掌握人体的，常见的攻击应该是以头撞击，从而造成创伤。韩生军所受的是双手十指扣进肩下的胸膛，鬼气侵袭麻痹。所以贾铭仍抱有怀疑，可是那鬼伤了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全无线索。贾铭不敢告诉韩生军，只好暂时放下，先解决魔煞吧。

　　韩生军看他在电脑上开了文档，打下路线计划，询问道：“我要去吗？”
　　“要。你身上有他的魔煞，这东西能遥控千里。我怕你有闪失意外，我鞭长莫及就坏了。”
　　“那怎么去呢？”韩生军问。
　　贾铭抿了抿嘴唇：“自驾游吧。不用定酒店，日夜兼程，速战速决。”
　　日期：2011-6-24 11:55:00

　　虽然说是即日启程，事实上还是很多准备工作拖延了时间。贾铭逐一检查了一遍韩生军身上魔煞所带来的伤痕，正如他那天对某人说的，全部愈合拆线情况良好。韩生军胸前的鬼袭伤长势不错，但是距离痊愈还需要些时间。贾铭去药店买了碘伏纱布，镊子和医用剪刀，准备在外地自己动手拆线。贾铭给韩生军把过脉，没有发现什么，但他依然请韩生军去做了一套身体检查。带着一个凡人去和魔碰头决战，贾铭自己心里没多少底。

　　韩生军移交了所有的工作给聂延，他手上那件事关生死的强奸案，开庭还要一阵子时间。韩生军跟聂延谈了一次，说他要远行，大概是从心里有对未知的恐惧，话说得尤其悲壮，甚至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思。聂延知道韩生军这一阵所遭受的非人类攻击，听完了他的话，一个大男人眼圈一红，沉重地点点头。第二天，聂延故作轻松地来到韩生军的办公室，推了一张银行卡在桌上：“老韩，穷家富路。能圈的闲钱我都给你存在这里面了，你有什么需求尽管刷卡，我会随时看着点，随时给你打钱。”

　　韩生军被他说的也眼圈一红，更添了几分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