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尸——单身妈妈的恐怖经历》
第11节

作者: 一束紫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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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1 18:16:00
  我看了半天,脑中忽然爬出一个古怪联想:失去照片的相框,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很像一块墙面。当时,我不晓得是那根神经搭错,顺手就把相框夹着的玻璃片抽走,只留下一个木边框,里面是白色的垫纸。
  勘验杀人案现场时,需要绘制现场平面示意图和尸位图,以前都是由技术民警手工描绘,后来有了专业绘图软件,掌门这门技术的人就不多了。此类描绘不需多么逼真,只求结构和方位表述的精准无误。我以前刚来刑警队实习时,跟老民警屁股后打杂,干过很长一段日子。
  一念至此,我鬼使神差地拉开抽屉,摸出一根签字笔,在垫纸上面,刷刷画了起来。
  我画得很快,几乎是一气呵成,一个小小的人体轮廓,就鲜明地出现在纸面。我竖直举到眼前,略作回忆,几乎就是现场的翻版。尤其是人物的肌肉饱满,有种强烈的动势,仿佛马上就要走出纸面。
  看到本事没丢,我一下来了兴趣,试图继续描摹五官,可笔尖定在上面,却怎么都画不下去了。因为我忽然发现,无论我如何极力回想,都无法回忆起两个死者的容貌了。
  我踌躇片刻,忽然有些害怕,难道我失忆了吗?我盯着空白的人脸,绞尽脑汁回忆着。因为太过用力去看,我眼睛开始发胀,恍惚中,空白的人脸内,仿佛浮现出很多张面容,他们彼此重合叠印,飞速流动变化着,当出现最后一张脸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眼熟,可却怎么也认不出来。
  刹那间,我感到眼皮狂跳,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我赶忙一顿乱画,把头部涂成纯黑,眼前那诡异的幻觉才彻底消失。
  这时候,电话铃骤然响了,我急忙抓起手机。“我们到了。”是马云伟的声音。我随手把画框撇在傍边,抓起手机就往外冲。冲到门口时,我一下子站住了,我慢慢回过身,疑惑地往床头凝望着。
  画框静静躺在床头,画中的人形轮廓,就像一个小小的人体,正直挺挺趴在那里。我莫名打了个哆嗦,使劲摇摇脑袋,匆匆关了灯,走到客厅打开房门。
  门一开,灯光往外溢出,我猛然看到马云伟站在外面,身后还站着两名队里的同志。我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说:“吓死我了,怎么上来了。”
  马云伟面无表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下打量我一下,突然说:“很少看你这身打扮啊。”
  经他一提,我才意识到,自己仍穿着运动服,而且膝盖和袖口都脏了,额角还有几缕乱发耷拉下来。我有点心虚,假装理理头发,敷衍着说:“起来急了。”
  我顺手就要带门,马云伟一把按住我的手,“来不及了,快走吧。”又使劲推我。我微觉诧异,但也没往深想,就跟着他下了楼。
  马云伟的车停在单元口,前大灯点着,直直照向楼门,晃得我眼前一片花白。我脚下没留神,好像踩着什么东西,身子一趔趄,右手本能地扶住引擎盖。就在我要站起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引擎盖一点都不热!
  我缓缓站起身,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如果是远道而来,为何引擎不热,如果就在我附近,为何会隔了这么久才上楼。
  犹豫中,我打开后车门,里面坐着两名队里男同志。边上那个迅速下来,让我坐在中间。马云伟钻进副驾驶,吩咐司机小何开车。
  我忙说,“还有两人没上来呢”。
  马云伟干笑两声,回头望向我,一字一字地说:“你来就够了。”
2012-10-11 19:51:00

  我怔了怔,反射性地啊了一声,眼睛不由睁大了。马云伟转回头,冷冷地抛出一句:“你别问了,到了就知道了。”我素知马云伟的脾气,但凡遇到难缠的案件,都会变得怪里怪气,就知趣地闭上嘴,不再发一言。
  车里开着灯,谁都不说话,静得让人难受。我通过后视镜,不断观察马云伟的表情。我看到他眉头突突乱跳,显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汽车穿过沉睡的城市,一路风驰电掣,向西郊驶去。眼见外面景致越发熟悉,前方就是一片黑压压的村落时,我不由意识到,这似乎去往冯守民所在的村子。
  车子并未在村口停下,而是绕到村后的一块鱼塘旁,我想可能是不想惊动太多村民。此时月亮略有下移,光冷如冰,水面平静的像块段子。四周蛙鸣不断,月影偶被蛙游冲散,抖出无数乱乱的白。
  国道至这里终止,我们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的步行,马云伟走得很快,我因为心急也不慢,那两个民警则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很快,我们就来到冯守民家门口,屋里亮着灯。不少人站在院中,有队里的同志,还有辖区派出所的民警,看到我们来了,人群自然分出一条通道。
  才走进厅堂,我忽然闻到很浓重的血腥气,卧室门开着,灯光透过一条埋了八汰的破门帘射出来(埋了八汰——东北俗语,等同于埋汰,实在看不懂,就一个意思:肮脏),门帘下摆,露出很多条人腿。我再也抑制不住了,撩开门帘,一步跨进去。
  房梁巨高,用绿色电线吊着一只小功率灯泡,灯光昏黄,灯光底下,血迹泛着暗黑的光。我就像突然被人扼住喉咙,想叫,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
  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火炕上的被褥堆在一旁,冯守民头部扭向门口,赤身裸体地俯卧在水泥炕面上。他的双手手背和双脚脚掌,都是密密麻麻的钉子头,一枚挨着一枚,都快看不到下面的皮肤了。从钉头体积判断,钉身一定很粗很长。整个炕面积满凝固的鲜血,红红的一大片,如果不是炕沿高出几个厘米,肯定会溢出来。而那么多的血,几乎一个人全身的总血液量。
  他后背的伤口极多,血肉模糊,已经到了体无完肤的程度,就像被冲锋枪扫过一遍。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是什么造成的。破碎的肌肉,因失血过多而苍白,在灯光晃照下,似乎还在因剧痛而颤动着。有的伤口已经干涸,有的伤口还在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沁出血珠子,十几滴血珠子沁出来后,凝固成葡萄串状的一团,由于重力作用,一点一点往下沉坠着。令我不由自主感到,身上的同样部位,也是凉冰冰的。

  而真正令我吃惊的,是冯守民的表情。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人的面部构造都一样,无非是眼耳口鼻,再加上肌肉和皮肤,然而由于形状和分布位置的不同,会造成数以万计的外形差别,也因此还可以产生无数的神情变化。
  我从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如此痛苦的神情。他的双眼大睁,睫毛一根根往外刺出,似乎双眼中正喷出一股火焰。因为脸部受炕面挤压,嘴张成一个扭曲的O形,使人感到仿佛听到他发出愤怒的呼叫声。也许是由于角度问题,我总感觉那双眼睛在盯着我。
  当时屋中站满了人,可是却静到极点,没有任何人发出声响。在极度寂静的环境下,我恍惚听到铁钉摩擦骨骼的声音,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也恍惚听到了冯守民发出的呼叫声。
  那些声音,或许不能为耳朵所能捕捉,却足以让人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到它震撼人心的力量。我几乎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不是在呼喊肉体的痛苦,而是在呐喊出他心中淤积的某种情绪。精神上的痛苦可以感染的,我只觉得血液在血管中疯狂奔流,急速冲上脑子,眼前发黑,甚至晕眩。

  房间从极度寂静,变得渐渐发出声音,那是我的呼吸声——看到这种景像,我一开始屏住气息,但渐渐地,改变成了急促呼吸,而且呼吸越来越急促,到后来,简直是在大口喘气,我不由自主地在大口喘气。
  徐睿宏站在最前面,他回头扫了我一眼,慢慢爬上炕,掏出一把镊子,一下一下拨拉着伤口碎烂的肌肉组织,拨了一会,微微皱起眉,“不是刀,像一种很钝的金属物。入肉不深,没有伤及骨骼,说明凶器也不会太长,但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割破皮肉。”
  听她这么说,我立刻回忆到以前办过的一起案子:农村丈夫长期家暴,不堪忍受的妻子终于发动反攻,用农药毒死丈夫后,再用瓦片将尸体划烂。现场惨不忍睹,尸体成了软塌塌的肉馅。妻子被提审时,还嘿嘿笑着,告诉我们她弄了一宿,用了整整三块瓦。
  想到这里,我开始仔细观察冯守民的尸体状态。我注意到:他前额的皮都磨破了,冒出油珠子,背部肌肉绷得很紧,两个肩胛骨高高支起,十根手指呈爪状,死抠着炕面,指甲全劈开了,双脚脚趾也是望里勾的,整个身体蕴含着一种异常强烈的动势,似乎马上就要一跃而起。说明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试图挣扎着从炕上爬起逃生。
  我咬牙望着,勉力使自己镇定,脑中却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凶手是谁?他究竟和冯守民有着怎样的深刻矛盾,才会促使他采取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段呢?
  当尸表可见范围勘检完毕后,有民警不知道从哪找来把锈迹斑斑的钳子,徐睿宏说来得好,正愁没家伙事呢。他接过来,弯着腰,夹住冯守民左手背上的一个钉帽,用力开始往外拔。
  因为钉子钉得太狠,那个姿势又不好借力,徐睿宏只能绕圈旋转着拔,皮鞋踩在黏糊糊的血泊里,“啪嚓啪嚓”的响。每当拔出一根后,伤口处会突然鼓出一个血泡,然后米汤似的血液才无声地缓缓流出来。当拔出最后一根时,冯守民的手都带得扬起来了,又“啪”的一声拍在炕上。
  这一声响,在当时那种环境下,简直是拍在我心脏上。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急忙背过脸。这时我才发觉,因为我始终保持同一个姿势,动也没动过,颈骨都有点僵硬。我看到马云伟直挺挺站在我旁边,也望着那令人震慑的情景,就哑着嗓子说:“我想…出去…透透气。”
  马云伟瞧了我一眼,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闪身给我让出路。我双手插进裤兜,踉跄着走出房间,定定站在院中,先是缓慢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望向远处。
  远处,城市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夜风吹上来有点凉,把我内心的烦躁和惊愕驱散了不少。回忆刚才所看到的一切,简直是做了一场可怖之极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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