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点灯》
第21节

作者: 仇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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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我伯伯起来倒垃圾,刚出大门就碰见个乞丐,手里拿着一叠子印好的财神像,死缠着要他买。我伯伯被他缠得不耐烦了,就掏了五块钱买了一张,才算是摆脱。进门刚想跟我婶子说这事儿,就听见我婶子哼哼唧唧地呻吟。走到床边一看,只见我婶子眼睛血红,摸了摸额头,烫得跟火疙瘩一样。连忙送到医院,我爹领着把各个科室的大boss请来会诊,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我爹没奈何了,悄悄把我伯伯叫出去,说定不了我婶子的病,让他做好思想准备。

  其实我爹本意也不是说我婶子就救不过来了,只不过当医生的职业病,先把最坏的情况跟病人家属说清楚了。尤其是这两年医患关系紧张,不把预防针打好了,出了问题难受。问题是他忘了他那哥哥胆儿多小,当时就把脸吓白了,一个电话干到美国,哭着喊着说我婶子不行了,死活让我哥回来一趟。结果我那哥哥也给吓得够呛,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连夜订了机票往机场跑,路上哭了好几回,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只当是这回出了大乱子了。

  结果在机场被困住了。
  飞起没起飞,航班取消了,因为就在他赶往机场的路上,拉登状楼了。然后就接到家里来的电话,说他妈病好了,活蹦乱跳的,已经打麻将去了。
  后来我们分析,那个卖画的乞丐,肯定不是一般人。画,谐音是活,我伯伯其实不是在买画,是在买活。
  老二讲的是他姑妈的故事。
  有一天晚上,老二的姑妈做梦,梦见自己在街上走着,突然看见前面摆着一口棺材,有几个人在那儿排队,一个一个往棺材里走。他姑妈觉得奇怪,就走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走过去的时候,那排队的几个人都已经走进去了,就剩下最后一个,是个瘦高个儿,问她:“进来吗?”

  他姑妈摆摆手:“多晦气,不进去。”扭头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他姑妈出去办事儿,到了地方要坐电梯上楼,远远地看见正好有几个人在排队,他姑妈连忙跑了几步,怕赶不上电梯。到了电梯口的时候,正好最后一个人要上电梯了,听见背后有脚步声,于是回头。他姑妈一看,吓得背上直窜冷汗。那人是个瘦高个儿,长相跟她梦里的完全一样,还开口问她:“进来吗?”
  他姑妈话茬子都不敢接,扭头就走。中午回去看新闻,说是电梯事故,没一个活的。出事的电梯正是她上午差点赶上那趟。
  雷表哥的故事。
  一次雷表哥在夜市摊子上喝啤酒吃烤肉,突然有人拍他肩膀,回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两人有七八年没见了。
  江湖传言,有四种哥们最铁,分别是一起同过窗, 一起扛过枪, 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其中同窗排在第一位。老同学相见,分为亲热。眼瞅着摊子满了,雷表哥连忙挪了半个屁股的地方,让这位坐下,又要了啤酒烤肉,跟这位把酒话当年。
  侃侃启蒙的时候,那些年,他们一起看过的录像带,想想如今孩子都快看录像带了,感慨万千。聊起近况,听说雷表哥在房地产界混,笑骂他不要脸,尽赚没良心钱。问起他的近况,说是开着个手机门市,卖诺基亚的专柜。
  两人聊了许久,也喝了不少,那人突然叹气说生意不景气,资金有些周转不开。雷表哥一来喝了酒,脑袋有些有些懵了,二来潜意识里也有给老同学炫富的想法,二话不说,当时就拍板了,问他要多少,自己掏了。

  那人很感激,说要的不多,也就是五六万。雷表哥说小意思,过两天给他。两人又扯了一会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隔天雷表哥酒醒了,想起来给同学的承诺,准备借钱给他。这时才想起来没要他的联系方式,于是找其他同学打听。对方听了很是吃惊,说那人死了有三四年了,车祸。雷表哥听了愣了半天,这下更不敢不借钱了,特地回乡一趟,多买了纸钱在那人坟前烧了。
  老三家乡的习俗,清明的时候,要回乡下,在祖坟上烧纸钱给祖宗。有一年清明的时候,正好下了大雨,回乡下的路泥泞不堪,非常难走。老三家的邻居走到半路,实在不想走了,就在路边把纸钱烧了,意思了一下,打道回府。
  当晚那人就梦见他爹来了,跟他说他自己腿脚不好,走慢了,他烧的钱全让路上的野鬼抢光了。还说没钱过不了节之类的话。
  那人醒来,惊愕不已,又重买了纸钱,顾不得泥泞,驱车去乡下把纸钱烧了,才算了事。
  据老三说这位老爷子挑剔,不是一回两回了。当初老爷子下葬的时候,烧的纸折里头,有辆小汽车,花圈店说是洋气,他儿子也就听了。
  安葬了老爷子一个月后,突然他儿子梦见老爷子来了,满脸怒容,骂他儿子想的不周到。他儿子问他怎么了,老爷子说,车里原装的司机是个二把刀,连驾照都没有,出事故给逮进去了,让他想办法。他儿子醒来去花圈店,把事情跟老板一说。老板说这个好办,又卖了个纸人给他,纸人兜里揣了个驾照,名字那一栏赫然是三个大字——舒马赫。

  日期:2012-9-12 21: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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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雪人
  雷爷口谕:“吃肉可以,但别虐杀;行善可以,但别作假。”
  雷爷是谁?雷哥的爷爷,我们私底下称为雷爷。想当年,老爷子跟着彭总在朝鲜跟美国人搏命。雷哥来上学的时候,老人家顺便也来玩儿了一趟。火车上,对面坐的是一对儿五颜六色的拖把头,男的仿佛非我族类,说话咬字生硬。女的京津一带口音,嗲得冒泡。听了一会儿才知道那那男的是个南棒子,一个劲儿鼓吹大韩民国如何逆天,说完三星说现代,说完星际说魔兽。那时候延坪岛还没出事儿,K2到底是个什么尿性没人知道,于是那小子就把K2一顿吹,听得人恍恍惚惚,还以为那玩意儿用的是天顶星的技术,超出地球文明不止一个数量级。那女的一个劲儿发感叹词,间或贬损两句中国如何不堪。最后说到首尔,那韩国崽子又是一顿吹。

  雷爷坐在对面正打盹儿,本来不想搭理他们,但那俩来劲了,吵吵闹闹,嚷得老爷子实在闭不上眼睛。于是雷爷就扫了他俩一眼,结果那女的不乐意了,嘴里头不干不净,说土老帽儿,没见过世面之类的。
  雷爷那是一般人吗?刀劈过美国尉官的人物,政治不了他们?笑眯眯地问道:“小姑娘,我老头子见识浅,问你个事儿,首尔跟汉城是一回事儿吗?”
  那女的说:“什么汉城,多土,幸亏改名字了,听听,首尔,多fashion。”
  雷爷说:“那要是一回事儿,我就知道了,那地儿我去过。”
  那男的一听,来劲儿了,说你看看,我们首尔多么繁荣,多么现代化之类的,吹了半天才想起来问雷爷一句:“你什么时候去的。”

  雷爷眼皮一垂,正色道:“五一年,我们三十九军打进去的。”
  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鸟。
  雷爷当年碰上过这么个事儿,听着挺有意思。
  当年他从朝鲜回来,转业到地方,留在东北某个林场。革命军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征尘扫却,马放南山,从此告别了恢弘壮丽的往昔,敛起一身戾气,变成工人一个,大斧一柄,伐木砍砍。
  东北三省,广有鸟兽,虽然物资贫乏,但有熟络的老猎人进山打些野味,狍子麋鹿之类的倒也能吃到,嘴边油星儿还算不少。山里有野味,也有野兽,那时候东北虎还没成为国家保护动物,因为太多了。熊瞎子也多,公社每年组织打熊打虎,过年的时候供销社门口一左一右,一边摆着老虎一边摆着熊瞎子,披红戴花放在那里展览,仿佛门神一样,把秦叔宝尉迟恭的位置给坐了。那副情形,很有点斗天斗地乐无穷的意思。

  有一年过年前两天,雷爷正猫在屋里跟生产队长喝酒炖狍子。狍子是雷爷跟一个老猎人上山弄的,放在锅里咕嘟嘟炖着,香气逼人。吱溜一口酒,甩开后槽牙咬两口肉,很是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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