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阿朱就笑容一僵,当初跟乔明宇交往时她满心以为就可以定下结局,所以奶奶就知道她交了男朋友,但七年前一场分手伤筋动骨,她不愿意提起,朱夫人也就保持沉默,导致奶奶到现在仍旧认为她还拥有一份固定的感情。她不好意思说起,又不忍看奶奶失望,也只好打着哈哈说人忙来不了云云,也不知道到她这番瞎话是真的被相信了还是怎么,好歹没有被继续追问。
结果晚上接到盛腾辉的电话,问她奶奶的病情如何,她就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笑了一声:“你走的时候不是跟我交代过么?这么快就忘了?”
阿朱半信半疑:“有吗?”
他就肯定的告诉她:“有。”随口又问了一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薄荷说它很想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恰巧那边有小猫低微的声音传过来,偏偏他嗓音醇厚,听起来像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可阿朱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想到要一个大男人照看小动物也确实有些困难,不由就觉得又是好笑又是抱歉:“这几天麻烦你了,不如等我回去请你吃饭算作谢礼?”
那边终于有些顿住了,好半晌终于无奈的笑起来:“那可要说话算话。”
她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阿朱满口应承,还想他今天说出来的话实在不像是他的风格,大概是最近累着了,也就不打算多说,正想挂了电话,那边他突然叫住她。
他的声音一贯都是温和的,听得不多的人总以为这个人一向如此,只能觉得他谦和有礼风度极佳,可了解的人会知道他温和的嗓音下往往是淡漠到疏离,今夜却放得柔软,像是夜风很轻的吹过去,月明云淡的感觉:“跟你猜哑谜你猜不透,只好自己告诉你。”他顿了顿,“我也很想你,想告诉你,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就实在出乎阿朱的意料,她就算再大条也不会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的含义,只觉得自己怔在了原地。
医院门前人不算多,只有门诊处明亮的日光灯管白惨惨的映在门口一小块光斑,初春的风还未带上暖意,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慢慢暖起来,连带着脸颊也像是要烧起来。她伸手捂着脸,像是借此挡住脸上可疑的红晕,声音也不自觉放得更轻:“恩,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总是熬夜。”
正巧门前有这两天相熟的小护士路过,看到她立在灯下就嘻嘻的笑起来:“朱小姐在跟男朋友聊天么?笑得这样开心。”
原来她是在笑么?她下意识转头去看,正看到玻璃门上隐约透出她的影子,模模糊糊的一点身影,但看得清楚,嘴角向上扬起来,是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于是终于下了决心,对他说:“这边已经稳定下来,我会尽快回去。”
回到病房的时候正听到一帮小护士聚在一起聊天,阿朱有意无意的听到一两句,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在说天气。
今年天气普遍干燥,北方直到初春都还没有下过一场雪,她听到有人说天气最近要降温,预报说有小到中雪,那些小护士也不过正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谈起来要下雪也很兴奋的样子,阿朱也觉得高兴,回去就随口说了一句。
朱夫人倒听见这话就催她:“你不是开车过来的么?下雪路上不好走,不如早点出发,万一下得大了没准要封路。”
她想想正是这个道理,干脆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出发,结果临走时又有事耽搁,等到真正上路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后,天上已经飘起小雪,她临走时没怎么在意,只觉得路途不算远,回去也用不了多久,一路顺顺溜溜就开上了高速。
她没想到的是雪下得竟然这样快,拐上高速还没一会雪就越下越大,细碎的雪沫子铺天盖地砸在挡风玻璃上,不一会雨刷上就结了厚厚一层冰,眼看着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终于不得不停下来清理。
路上已经铺了不薄的一层雪,踩上去已经有了厚度,前面有人在通知说高速要封路,她这才不得不无奈的拐回去下了高速,原想着不如顺着路标回去,谁知不知道哪里走错了,路竟然越走越荒凉,渐渐就变成了极不方便的土路,到最后雪积得有些厚,车胎有些打滑,一路上歪歪扭扭不好控制,她握着方向盘,只觉得连手心里都是冷汗,到最后车子干脆熄了火,动也动不了。
眼看着到了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偏偏夜幕降下来,路上却一辆过路的车也没有,惨白的车灯照着黑洞洞的前方,仿佛没有止尽亦没有人烟,两旁光秃秃的杨树静默无声的排排延伸到那片黑暗中,只能看到飘扬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光柱中落下去,可也不知道究竟是去哪里,路走得对不对她也不知道,她多年不曾走过,如今心里只剩下忐忑。
家里前不久还打过电话给她,那时她还信誓旦旦说自己没有问题,要他们等消息,现在还没等办法用尽,阿朱也不好打电话回去叫他们担心,只好暂时停下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天色是真的漆黑,连车灯可照见的范围都十分有限,她不敢离开车子,只能就近查看,关键是气温已经降得很低,阿朱出门的时候穿得不算厚,如今立在雪里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好在穿着棉靴,可也觉得脚被冻得僵硬。
前方无路后面没人,阿朱立在这里才觉得天地寂静,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就算平常她还算大胆,但毕竟是个女孩子,真正碰到这样的境况也只是焦灼得想哭。
捏在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本来不算大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像是震天动地,她顾不得手指僵硬,看到屏幕上盛腾辉三个字当下激动得想哭,颤着手接起来,声音里都不自觉带上了颤音。
他似乎是很惊讶,听到她声音不对连忙问了一句:“怎么了?”
阿朱一五一十跟他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正说到一半,那边突然就没了声音,她放下手机一看,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这下连手机屏幕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屋漏偏逢连夜雨,什么叫做点背,阿朱自问这也算传奇,尚且还有心思自我调侃,坐在车里安慰自己没准会有路过的车可以搭自己一把,可随着夜色越发深重,温度一降再降,坐在车里都能察觉到冰冷的寒意,连呵出一口气也觉得奢侈,她终于开始觉得绝望。
日期:2014-03-25 09:57
第二十八章 情深
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有多久,她只觉得越来越冷,困意反倒慢慢涌上来,只想把身子一缩再缩,恨不得抱成一团缩在身下还未来得及撤下的绒毛垫子上。车灯一直大亮着,但再亮的灯照不到来人也是白搭,她迷迷糊糊间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似乎也遇上过这么一次,在雪地里冻了好久也没有被人发现。
大概是她还在中学时的事,那个年纪的小姑娘多多少少有点伤春悲秋的小情绪,她不过是想证明自己在别人眼里究竟有多么重要,于是偷偷在雪夜里一个人徘徊了很久。
那次的雪也下得很大,具体情况她其实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在寒风中冻到了门禁时分不得不回去,本以为至少会让人担心一下,却没想到几乎没有人记得自己到底是去做了什么,也大概是那个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这些想法究竟有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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