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挂了电话强自镇定的走进病房里去,奶奶躺在病床上笑呵呵的看她——她又将所有事都忘了。阿朱反倒觉得这样好多了,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用去做,反正总会忘记,每天只记得有人陪着很开心,多好。
但到底这件事横在心里无法根除,她一大早又神情恍惚,好几次走了神,有时候回过神来看看奶奶,暖洋洋的阳光晒过来,照得奶奶身上也暖洋洋的,她笑一笑,奶奶也就笑一笑,总归是看着她高兴,奶奶也就很高兴。可她只是觉得更加难过。
到最后她终于没办法视若无睹,定了最快的车票回去,可一回去又是迷茫——这件事归根结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哪怕只是想听到相关的消息,也跟自己的关系不大,到如今她又要用什么身份去说起这件事呢?
徐娇娇看她精神不济约她出来喝咖啡,两人坐在临窗座位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窗外车流滚滚,透进窗子里也只剩一点细微的声音,正午的阳光正好,到处都是来去匆匆,只有这一方小天地安静得近乎舒适,被人看到只会觉得安逸得过分。
头顶一盏小灯微弱得亮着,投在脸上有细碎的光芒,徐娇娇抬手握着勺子,手指上也跟着很小的光芒一闪。
阿朱目光定在她的中指上,轻轻笑了笑:“我还没恭喜你,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徐娇娇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脸一扬的笑着,只是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现在对着我说什么恭喜的话?你倒是应该向我交代交代,今后打算怎么办?”
今后打算怎么办?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一时冲动回来了,可她却不知道回来究竟能做些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所有的人和事都在离她远去,她刻意去留的留不住,她顺其自然的也悄然溜走,到头来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好在徐娇娇一直在身边陪着,可现在就连她也要结婚,不再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了。
她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咖啡渐渐凉透了她也没动一口,徐娇娇看着她叹气:“你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不要想着这件事了。”
怎么能不去想?她不想着这件事,就要去想另外一件事,但那件事她还能怎么想?结局如何都不会再变,输在门当户对这四个字上,她还能怎么去反抗?
她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了。
说她意志不坚定也好,没心没肺也罢,总归是她失去的再也回不来,再想有什么用处?
她恍恍惚惚的去上班,结果连连出错,乔明宇不在连柳美人都能明目张胆的指摘她,她也一声不吭的受着,连程佳琪都能看出她状态不佳,赶着过来问她:“阿朱你没事吧?”
她也反应了有很久才明白过来,这是在跟她说话。
主管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勉强,安慰性的示意她早些下班回家休息,她楞楞地听着,下意识的收拾东西。窗外厚重的云层已经堆积过来,压得天色也有些灰沉,程佳琪追出来塞给她一把伞嘱咐她:“看天色等会会有大雨,拿着也算有备无患。”
她手里握着沉甸甸的伞柄,总算扯出一个笑意:“谢谢。”
可是更加无法遏止的想起从前的事情来——她向来迷糊,出门从来不注意天气,每次下雨总要乔明宇出门解救,长此以往他干脆在她出门的时候就在她包里放一把伞进去,哪怕他一时半会赶不过去,也不至于让她淋雨——如今她包里也没人再放伞进去,到现在才终于显出这后遗症来。
她没有开车,干脆去挤公交,满满当当的一车人,挤得连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透过密密麻麻的人群头顶看到车窗外一小块天色慢慢暗下来。这样挤来挤去的毫无空间里,她竟然终于生出些踏实的感觉。
大概是人多的地方总是会让人更有安全感。
路上果然下起瓢泼大雨,夏日第一场雨铺天盖地,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的砸下来,街道上路灯刚刚亮起,晕黄的一小团夹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蹿进车里一晃而过,阿朱看着整个玻璃都被蒙上一层水迹,被风吹着张牙舞爪的分开好几道支流,偶尔有一两滴水珠子透过车窗缝飘进来,落在脸上凉飕飕的。
她艰难的挤过人流下车去,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刮进来一阵风,她还没来得及撑伞就被浇成了落汤鸡,狼狈的顶着大风前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全身上下也已经被淋了个彻底。明明是夏日,这一场雨来得太急,反倒让人觉得凉津津的,忍不住就要打个哆嗦。
她抱着胳膊向楼下走去,门前有个人撑着宽大的黑伞站在那里,见她走到楼下将目光定在她身上,有些不确定的叫她:“朱小姐?”
日期:2014-04-16 19:52
阿朱怔了一怔。
来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然是陌生神情,但站在那里的姿势不容抗拒,走到她跟前微微欠了欠身,语气客气又疏离:“有人想要跟朱小姐谈一谈,希望你能抽出一小会时间来。”
阿朱茫然的随着他的视线望向雨幕的另一边,那里一辆黑色的保时捷静静的停在小区花园旁,不知道等了有多久,厚重玻璃后看不到人影,却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就向后一退,可身后却被人推着不得不被动的向着车里走去,她争不过身后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那里,雨水溅起的小水花沾湿了她的裤脚,可她却浑然不觉。车窗终于降下来一点,黑色反光玻璃后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静静看着她,一双浸了冰似的眼睛扫过来,似乎是微微点了点头:“朱小姐。”
就算明白这个人表情一贯如此,她仍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直到坐进车里,无声的气息压过来,身下明明铺着绵软的毯子,却仍旧觉得难受极了。她终于小声的有些无措的问他:“不知道乔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他靠在座椅上双手交叠,一双眼睛审视着扫过她,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将她打量了一阵,开口时连声音都带着冰:“我不知道朱小姐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将我的弟弟迷得神魂颠倒,为了你甚至要放弃乔氏给他的相应股份,但做为他的哥哥,我觉得我有义务为他挑选将来能够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
这番话从来没有站在对立的角度进行交谈,阿朱捏着手,脸色有些发白,一句话说得艰难又酸涩:“我想你误会了,我跟乔明宇……不是那种关系。”
他却像是没有听懂,只是说:“不管你们是不是,他为你做出许多违背他身份应做的事,这是事实。他甚至为了你自作主张要去法国。他为你做了许多事,可据我所知,你为他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只有伤害。”没有去看她惨白的脸色,他转了转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做为哥哥我可以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任性,只要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可身为哥哥,我不得不为他糟糕的喜好收拾烂摊子。”他轻而冷的挑了挑嘴角,“朱小姐,七年前我可以让他离开你,今天我就仍然可以让你在他面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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