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脸上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清澈的眼神在我身上流动,我冷静下来,凭心理医生的觉察,知道他已被我说动,只是军令如山,岂可儿戏,正需要个台阶下。我上前一步,柔声对公子道:“今天的事情我也有责任,自己打开窗户怪不得别人,董伯也是小题大做,让公子犯难。此事都是因我唱歌所致,如果公子能免去他们的杖脊之刑,我愿意再唱一首歌给大家听。”
公子脸色红红,眼神飘向受刑五人,轻声道:“但凭姑娘心意。”场中众人听得公子法外开恩,一时欢呼起来。我喜孜孜拉起李据,问他疼不疼,他开心得直摇头,这点棍棒算什么,飞龙军没有胆小鬼。我赞赏地看着他满不在乎地穿上衣服,这小孩心性纯良,让人疼惜。
“董姑娘还没给我们唱歌呢。”没想到李据穿好衣服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弹了他一指头,寻思该唱什么,既要符合董秋滢九岁小孩身份又适合她的嗓子的歌,嗯——还唱儿歌《我们的田野》。
日期:2013-08-08 10:38:00
我大方站在二三十号男儿郎中间,朗声唱起来:
我们的田野,美丽的田野,碧绿的河水,流过无边的稻田。
无边的稻田,好像起伏的海面。
平静的湖水,开满了荷花,金色的鲤鱼,长得多么肥大。
湖边的芦苇中,藏着成群的野鸭。
风吹着森林,雷一样的轰响,伐木的樵夫,取出一颗颗大树,
去建造楼房,去建设城墙和家乡。
高高的天空,雄鹰在飞翔,好像在守卫辽阔美丽的土地,
一会儿在草原,一会儿又向森林飞去。
这是首优美的少儿抒情歌曲,里面有对家乡的眷恋歌颂,有保卫家园的热情,意蕴无穷,正对上这些背井离乡,在胡人欺凌下挣扎求存的华夏儿郎的心境。少年们听得痴了,泪水在眼眶打转,连董伯也不例外。在那正中的书房里,少年公子半倚窗棂,正凝神谛听,眼角湿润了,棱角鲜明的嘴唇微微翕张,神色迷蒙中透着向往。他毕竟才12岁,却承担了太多东西,频繁的杀戮让他养成冷如磐石的心性,明枪暗箭也磨练出超凡心智和韧性。他的生活中,也许有亲情和友情,但是绝没有此刻那样弥漫而动人的温情。我远远注视这个孤绝的孩子,他是如此忧伤,却不彷徨,我为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了解他的生命而遗憾。
日期:2013-08-11 20:56:00
一曲唱罢,我又觉得头脑昏沉,看东西有点恍惚。想来元神还是不稳固的缘故,何况董秋滢的肉身本身就体弱,需要好好将息。我不过是刚刚附体精神极度亢奋,所以才一早跳下床活动。我白色苍白扶着头,招手示意董伯扶我回房后立刻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李据端了药碗进来,我一边喝一边听李据转达其他四个少年飞龙战士的谢意。“姑娘刚才走得早,没看到大家都高兴成什么样子。我好久都没听过唱歌了,以前就只听过我娘唱过歌哄我睡觉,我哥也会唱几首家乡的歌,但是他们唱的和姑娘唱的完全不同。姑娘唱的曲子真好,让人听了一会儿心头难受,一会儿又高兴……唉,我嘴笨,就觉得呀,听着姑娘唱歌,魂儿都要飞了。”李据的脸兴奋得红扑扑的,突然低下头支支吾吾地问:“姑娘能不能教我唱今天的这两首歌呢?”我饶有趣味地瞧着他,这些孩子,多么单纯可爱,刚刚还在忍受皮肉之苦,转眼一首歌就可以哄得他们忘却一切烦恼。我点点头,“我晚上教你吧。”李据听了又是高兴又是遗憾,“我一会儿要赶去大营报道,今晚学不成了。不过终于可以见到我哥哥了,他一直在公子的飞龙军大营当差,是个小校”我心头一沉,李据这么小的年龄,也要上战场杀敌,这里难道常年征战连孩子都得拿起刀枪。想到电视上常常报道的中东、非洲战乱国家的儿童都可被训练成杀人机器,对西方国家士兵造成措不及防的伤害。非对称作战啊,就是这么无奈和残酷!
日期:2013-08-11 21:04:00
“你敢杀人吗?”我担忧地问李据,实在难以想象他即将和成年人一起并肩面对血淋淋的杀戮。李据立刻挺起胸脯,自豪地说:“我跟公子练了二年武了,寻常三五个人近不了我的身。”
“这么能干。”我被他那少年意气给逗乐了,“看你年纪连十岁不到,连毛都没长齐呢,就能对付三五个大人?”
小子急了,脸涨得通红,辩白道:“三五个人算什么,公子在我这个年纪,一人就能杀猛虎豹子,早就立了军功了。”
“呵呵,你们公子威武我是知道的,你是他教出来的,武艺定然错不了。我相信你。”我抿嘴笑,心里却想,老子英雄儿好汉,石瞻这对父子恐怕当之无愧,打出生就接受关于杀人的艺术教育,变态呀,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李据听我夸奖肯定之词,不由伸手挠挠后脑勺,露出一脸憨厚的笑。突然间他叫一声:“哎呀,我差点忘了——公子让我来看姑娘身体好点没,要是好了就请去中院和他一同用餐。”
日期:2013-08-11 21:14:00
我这才觉得腹中饥饿,问李据什么时间,回答说已经未时二刻,按照现代时间差不多一点半了,这么说我睡了一个时辰,现代的两个小时。“公子请我过去用餐可是有事?”我一边下地一边问,主人家请肯定要去,猜测可能是公子因为要出征的缘故,无法再留我和董伯二人住在府中。怎么办,明天自己就可以元神回位,除去虚妄烦恼,今晚好歹再在西华侯府蹭一宿便阿弥陀佛了,可不想中间另生枝节。又转念一想,本就是个虚妄色界,我到此地步还在贪恋舒适,占人便宜,简直这趟白来受教化了。主人家的散伙饭都备上了,我再不识趣,就枉费柏素云的一身修为了。
心中主意打定,坦然迈进公子中院的房间,便见公子正手捧简册,端坐在饭桌前看得入神,见我来到,放下简册,起身示意我随便坐。坐下瞥一眼书简,原来是《韩非子》。这餐饭只有公子和我二人,因此在房中另外摆了一张小几,高度正合我的身材。桌上饭菜全用盖子盖着,下面都支着小的炭火炉保温,显然已等待多时。公子一一揭开食盒盖子,顿时冒出热气腾腾的饭菜香:一钵莲花藕炖猪蹄,一盘清蒸鱼,一盘白玉豆腐,一盘烩蘑菇,还有一叠油酥花生,一大碗青菜面片。菜做得很家常朴实,看着就像成都的农家乐饭菜那么亲切。这些菜没有那些多余的大料和花哨的东西,对一个体虚之人正是滋补和胃的好食物,可见主人心细如发。一个仆役上来给我和公子各自盛了一碗面片和一碗猪蹄摆好,就退下了。
日期:2013-08-11 21:15:00
公子率先端起面片吃起来,我也端着一碗猪蹄喝汤吃藕。一时两人无话,我丝毫不觉得尴尬,既来之则安之,吃饱喝足,自有区处。心理医生从来不惧怕沉默,沉默制造张力,正好可以观察个案在压力前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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