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短篇,绝对精挑细选》
第55节作者:
暗夜之喑 日期:2013-12-06 12:26:00
盐
今天我坐火车去看外婆。她住在一个气候湿润的靠江小村。
“你的母亲是弃婴,哦,你的母亲是弃婴!”这是小伙伴们经常拿来嘲笑我的话柄。
我恨,恨自己是弃婴的女儿,恨捡起弃婴的外婆。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饶是如此,我还是上了火车。
“她身体不好,你去看看吧。”母亲这样恳求我。
可怜的女人。我们都是。
车子到站,我根据母亲提供的地址按图索骥,没花多少力气就找到了村子。外婆是一个喜欢眯起眼睛打量人的小老太婆,干瘦,却很精神。我真怀疑她身体哪里不好。
外婆话不多,干起活来很用心。扫地烧水煮饭洗衣,样样亲力亲为,不让我插手。我打算住一个礼拜,她全包了我乐得自在。
问题来自第一顿饭,我刚把菜送进嘴里,随即皱起眉头。“你放盐了么?”
“怎么,不够咸啊。”外婆问我。
“没什么。”我忍气吞声,随便扒了几口饭,草草结束。
除了难以适应淡如水的饭菜,这里动不动就下雨的天气也让人无法忍受。虽说雨势不大,那种阴湿入骨的滋味却叫人不堪抵挡。
某日吃过饭,我去村口小店转了转,本想买包盐,拯救一下被外婆的清汤寡水折磨得即将失去味觉的舌头,店主却说他们这里没有卖。
郁闷地独自返回时,天又下起雨。我小步跑着,经过一户人家时,看见房子的外墙上趴着几个小孩子。我没时间诧异这种壁虎般的吊诡姿势是怎么做到的,密密麻麻的雨已经让我狼狈不堪。
好容易到家,只见外婆撒开一把摇椅,正在屋檐下坐着赏雨喝茶。“好天气啊。”她眯起眼睛喃喃地说。雨滴在地上不断制造一个个圆,青瓦石砖劈啪作响。到处是水的世界。
“你在哪捡了我妈?”我问外婆。
“我忘了。”外婆笑着说。“她是个可爱的娃,我不忍心不捡。”她悠悠地摇着摇椅。
我进去洗了个澡,换掉湿衣服,擦干头发。忽然,我瞄到衣柜底下的抽屉,于是蹲下身将它拉开,里边躺着一本相簿。相簿里装满母亲从幼年到青年时期的照片,而最后七八张是最近拍的,内容是一个阴暗的地方,似乎是某下水道内部。我从这最后几张里抽一张放进衣袋,把相簿摆回去。
又过几天,我打算离开了。外婆从市集买几条鱼,烧了一桌好菜,为我饯行。菜是一如既往的寡淡,却不像前几天那么让人不习惯。这一顿我吃得很踏实。
“回去后好好过日子,叫你妈保重身体,没时间就别来看我了,怪远的。”外婆眯起眼睛,细声细语说着。
我最终也没问她是不是从那下水道捡到了我妈,径直离开。来到距村口一百米,天又下起了雨。我撑起伞,发现路边有一只蛞蝓。它慢悠悠地匍匐前行,安然享受曼妙的雨天。
我把它拿起来放在掌心,凑近细看,它也仰起头望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到口袋里的照片,眼泪再也止不住。我慌忙把蛞蝓放回去,生怕滑落脸庞咸咸的泪水蛰到它。
回首凝望,烟雨迷蒙中,村子的轮廓不再清晰,好像梦中仙境。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日期:2013-12-10 08:43:00
霾
霾天,能见度10米。白雾似烟似霞,笼罩街道。周边景致迷蒙一片,仿佛海市蜃楼。
他牵她手,一路小跑,脸上的防毒面具腾不出一个吻。纵然如此,爱意仍旧弥漫开来。幸福的定义?或许是和爱人在地狱边缘一道行走。
他们身为幸存者,不敢在外过长停留,打算尽早回去。他左手塑料袋里的蔬菜和鱼裹着好几层薄膜,是晚餐的素材。
她正甜蜜地设想浪漫的晚餐和餐后的温存,右手忽然被什么拽住。
呼。
他还没回过神,身边早已空空荡荡。咯擦咔擦,白雾中传来咀嚼声,几滴鲜红的液体溅在他防毒面具的镜片上。
啊——绝望的叫声被困在面具里,闷闷沉沉。他喊了一阵,悲痛很快被恐惧代替。隐于霾中的东西就在附近。
撒腿开跑,塑料袋里的蔬菜和鱼被遗弃一地。
哔——霾天,深红色预警。
能见度10米。
能见度5米。
能见度0。呼。
咔擦咔擦。
日期:2013-12-17 09:07:00
纸 人
三瓦街尽头有一家做纸人的铺子,店主姓张,是个老头,独自经营。说起这铺子的纸人,没有一个人不夸的——做得太像了。
纸人是烧给死人的东西,别的店拿几张纸糊一糊,上点颜色就算完了,直挺挺的,品相差,做工糙,也照卖不误。张老头的纸人没有一个直不楞登的,有坐着的,有斜身靠墙的,有躺在躺椅上的,就算是站着的,也各有姿态,无一雷同。纸人的眉眼细巧,动作传神,惟妙惟肖,乍一看跟真人似的。
也有人问,纸人最后也是要烧掉的,做那么像干嘛?张老头笑而不语。说归说,张老头的纸人就是有市场。人家卖几十几百,他一个纸人将近一千,追捧的人却络绎不绝,多是些出手阔绰的绅士富商。有钱人办丧事也要争面子,力图给死者一个风光大葬,张老头真人一样的纸人自然备受他们推崇。
张老头做的纸人塞满了他的铺子,连个落脚的地儿也难寻。有人就奇怪,他一个花甲老头,哪来那么多精力跟时间做成百的精细纸人。大家猜测,这些纸人或许是张老头从其它地方买来的。张老头对这些流言充耳不闻,继续经营他的铺子,生意愈发红火。
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一场大病,让张老头的铺子陷入了危机。病榻上的张老头干瘦憔悴,做不了生意,说不出话,两眼直愣愣地盯着那些纸人。眼瞅着他那条命朝不保夕,邻居赶紧帮忙,把他两个远嫁的女儿叫回来。
大女儿伏在床前,含着泪问,爹您还有什么心愿,尽管吩咐,女儿一定照办。张老头嘴里哼哼着,吃力地抬手指指后院方向,没过会儿就咽气了。两个女儿抱头大哭一场,起身走去后院。后院的角落有一处突起的地方,拿铲子铲去泥土,里边放着一个小箱子,箱子里有很多钱,应该是张老头毕生积蓄。
女儿们商量一番,决定用这些钱好好地给父亲办丧事,余下的再作最决定。很快,店里的纸人被女儿们逐一清仓。卖纸人得来的钱加上张老头原来的积蓄,足够支持一场体面的丧礼。
等到入殓那天,大家发现张老头的床底下还有一个纸人。这个纸人的做工比卖出去的那些更为精湛,丝毫瞧不出纸的质感,说能以假乱真也不为过。最后女儿们决定用这个纸人给父亲陪葬。
三瓦街一带盛行土葬,张老头进棺后,入殓师再检查一次。谁知刚碰到张老头的胸口,那皮肤就像纸般一片一片掉下来,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女儿们惊诧之余,要入殓师保密,一面按原计划下葬。棺材入土后,帮手的壮汉们很快把坟堆填上。忙完这些,纸人便在坟前被点燃。爹,你可走好!女儿们含着泪,一面烧一面哭。谁知纸人刚被点燃,一下子从地上弹起来,发出嗷呜嗷呜的恐怖叫声,一边飞快地跑起来。众人被吓得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它跑向远处。
无奈风势猛,火烧得快,纸人没跑出几步,就被火焰包住了全身,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长长地叫了一声,伸手去抓前方的地面,就像一个不愿死去的人,试图作最后的挣扎。没多久,纸人终于化成灰烬,纷纷扬扬,被风带走了。
这是我老家流传的一个故事,如今三瓦街改了名,张老头的纸人铺子也早已被一家点心店取代,再也瞧不出昔日的痕迹。我以为,张老头亲手做了第一个纸人,放在床底下,与之朝夕相处,那纸人便渐渐有了人气。张老头呢,跟有人气的纸人呆久了,身子也开始纸质化。这便是所谓的互相同化吧。
那么多的纸人究竟是出自张老头一人之手,还是那个有人气的纸人帮他一起做的,恐怕不是重点了。说到底,故事就是故事,请君一听,贻笑大方,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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