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上了幼儿园,按理说我做完家务之余应该能更专心的学习了,但是我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坐立不安。好几次都忍不住跑到幼儿园,隔着大门偷偷寻找幸福的身影。起初的幸福,喜欢抱着书包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其他的小朋友玩耍。老师去叫她,她就摇头。看得我心疼得老想进去把她抱出来。早晨送她去幼儿园的时候,她小声嘟囔:“昨天不是已经去了吗?怎么今天还去啊?”后来,幸福终于不再整天抱着书包,而是和小朋友一起玩耍了。她在幼儿园越来越开心,还有了要好的朋友--一个叫然然的小女孩。两个小女孩手拉着手,像两朵柔嫩的花儿。有时候在家里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她会说:“妈妈再给我一点,我要带给然然吃。”我竟然有些失落,孩子的成长,其实就是一步步远离父母的过程。我盼望着她快快长大,却又不得不忍受这样的一个事实—我不再是她的全世界了。
对哈尔滨已经非常熟悉,自己也慢慢融入了这个城市,但是对家乡的思念,越来越强烈。离开家,已经三年了。听娘说家里变化很大,一年一个样。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在外面打工几个月挣的钱就比辛辛苦苦种一年地多,邮局经常会在街头大叫:“XXX,你们家XX又寄钱来了!”。有些年轻人竟然会当着大家的面手拉手,一点也不避嫌,很不像样子。路变宽了,乡里建蔬菜基地,很多没外出打工的人就种了蔬菜大棚。经常有大卡车到集市旁去收蔬菜。往年冬天大家都吃咸菜和大白菜、萝卜这样的能储存的蔬菜,现在冬天也能吃到黄瓜、西红柿了。刘广民在乡政府旁边开了个烟酒副食店,生意很好。那些上百块的烟酒,都被买来给乡政府送礼,乡政府的人收到后再低价卖给店里。后来刘广民干脆发明了“礼品条”,送礼的人给了他某种烟酒的钱,他就给人家写一个条子,收礼的人就拿着条子来管他要钱,他一个条子就可以赚几十块钱,没想到他那么大年纪了竟然还有这个花花肠子。俺娘说如果小琴同意俺大娘嫁给刘广民,说不定俺大娘也会跟着他学坏了。爷爷奶奶这几年越来越老了,奶奶的头发全白了。连我的爸爸,鬓角也出现了一些白发。大勇现在长成个大人了,个子很高,还长了胡子,只是没以前爱说话了……我多想回去看看,但是我不敢。我必须得把我那被自己压弯的腰挺起来之后才能回去,我要让我的家人为我骄傲,而不是羞于在别人面前提起我。 我要更加努力。
1999年,又是一次黑色七月,又是一次备受煎熬的等待。这一次,我的分数勉勉强强的上了专科线,被黑龙江某个市的某个大专录取了。干爹很高兴,想要按照哈尔滨的习俗宴请他的亲戚朋友以庆祝我考上了大学,我制止了他。那段日子,比等待成绩更煎熬。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虽然不是理想的大学,但是谁知道明年会不会比今年成绩更差呢?我也知道自己这种情况能考上大学已是很不容易,但是我如果去了那个地方,我靠什么挣钱?幸福又该怎么办?思来想去,纠结了很久,我终于决定--不去读那个大专了。哈尔滨的大学也不少,即便考不上黑大,去其他的专科院校也强过去那个外地的学校。干爹觉得我放弃了这个机会很可惜,但最终还是表示支持我的选择。
在我的家乡,为了考大学复读了一年又一年的高龄考生大有人在,我们村子里甚至有一个考了很多年都没考上最后精神失常了的。但在哈尔滨,高龄考生并不多见。我虽不至于会因为考试发疯,但我的年龄的确也不小了。2000年,22岁的我,在高考的考场里,感觉自己与身边人有些格格不入。不知道这次考试的结果怎么样,进了几次考场,如果成绩再不如意,我可能就没勇气再考下去了。
日期:2013-08-25 00:31:34
第二十七章
又一轮的等待,成绩揭晓了。这一次,我的分数终于上了本科线。
分数算不上高,一纸黑大的录取通知书,不知道费了干爹多大功夫.他却很淡的说自己只是请人吃了一顿饭。我们大都很恨走后门、托关系这类的社会现象,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又庆幸有后门可走,有关系可托。
那张通知书,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看错一个字。放在钱包里怕揉皱了,放在书里怕找不到了。干爹笑我太过小心,干脆把通知书拿走说他替我保管,等到开学的时候再还给我。没有人能体会到这一张纸对我有多重要,它就是我的底气,是我在相亲们面前重新站起来的资格。它还是我和幸福未来生活的希望。学费很高,我把自己这几年存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发现我能交得起,这让我很自豪。
给我娘打电话告诉她这一喜讯的时候,她哭了,她没想到我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竟然能考上大学,没想到我们家也出了个女大学生。我们村今年出了两个大学生,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弟弟。我娘支支吾吾的说“我知道你在外面带着个孩子还要上大学不容易,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供一个大学生已是很不容易……”我没有怨恨,我知道娘的难处,在老家,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早就可以拿钱补贴娘家了。我对娘说:“我这几年存了点钱,我自己能供自己。出来那么多年也没能给你们寄一点钱……”娘说:“要不你把幸福送回家来吧,我和你爹帮你看孩子。你爹脾气虽然倔,但是肯定不会对小孩怎么样的。你又是打工又是上学又是带孩子,肯定忙不过来的。”
幸福该读小学了,把她送回老家可能会比在这里得到更好地照顾,“隔代亲”,老一辈的往往非常宠爱孙辈的。她回了老家,我应该会有更多的精力工作、学习。这个想法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看到幸福对着我笑得甜甜的小脸,我拒绝了娘的提议。那么好的宝贝,我怎能把她当成累赘,让她离开我的身边。
这个夏天,我和幸福双双等待开学。她要读小学了,我要读大学了。幸福说她也要好好学习,像妈妈一样考上大学。总觉得应该好好准备下,却又发现没什么好准备的。这美好的等待,等待展在我们生活中的一幅新画面。我在做着家务的时候,都忍不住哼起歌来。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只等着我存折上的两万多元被划去四分之一,我就成了一名正式的大学生了。多年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在我22岁的这个夏天,我的心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没有负担,没有忧虑,只有希望。每一天的心跳都如一曲欢快的旋律,每一刻都阳光灿烂。
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坎坷,也不可能总是是坦途。
离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就在我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时候,又接到了娘的电话。
下大雨,家里漏水。我爹不听我娘的劝,非要爬到房顶上去用塑料纸盖住漏雨的地方。结果,把腿摔断了。46岁的他,身体已大不如从前。医生说治好出院的话,估计需要将近三万元。家里存款不多,加上妹妹寄来的钱,去掉弟弟的学费就不够给爸爸治病了。花云怀孕了,正准备辞工回老家养胎。娘没有说管我要钱,但是我知道,作为家中长女,是我该为这个家出一点力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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