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4-5 10:48:00
『贰拾壹』
原本想睡个大懒觉,没想到大清早还是被电话铃声给吵醒了。
是汪犹衣打来的,没太多的话,只说了一句“接个客人”,就挂了电话。
明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变化,但她偷偷为他揽客的习惯依旧不改。他想起昨晚发出那短信,其目的并不是让汪犹衣继续帮忙,只是说一声,以示尊重。汪犹衣也自然明白。但她自然地把自己分裂成两派:一派的她,在撞见他和吴昕在一起后,与他之间有些尴尬、对立,似乎不像当初那么坦然,多了几分生疏;而另一派则仍保持原先的关心和热度,无法自控、不由自主地为他操心。
去了老地方,汪犹衣已经带着一位男客等在那边,三人见面寒暄了一番。原以为顺理成章又是按照以往的步骤——汪犹衣已算送佛送到西,可以先行离开,留下的客人跟着辛远,然后开始一天的旅程安排。
可这次完全出乎意料,正当汪犹衣要离开之际,那男客竟然没爬进辛远的车,只是尴尬地朝辛远笑笑说了声再见,接着像生怕错过了末班车似的,飞速爬上了汪犹衣的车。
这是变相的拒绝!汪犹衣和辛远都愣了,但不好多说什么。三人各怀心事,一脸不自然地笑着,各自说拜拜。
看着汪犹衣的车,绝尘而去,辛远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难道,他开始走霉运了吗?
他自是不信,趁现在时间尚早,赶去火车站,这个时间段,客流量最多。他小心谨慎,四处张望,怕一不当心,又撞到了执法队的人。
事实证明,幸运之神,果真是蒙着双目飞行在人间的。
执法队的人,倒是没有出现。而他却竟然在人流如梭的地方,候不到一个客人!
这事,变得有些诡异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不解的是,竟然还有几个路人用好奇的眼神窥视着他打量着他。等他意识到这目光,迎上前去,有几个很仓促的,摆摆手。这是最奇怪的现象——颐指气使的乘客做派不知道什么时候集体消失,甚至有人带着一点不自然,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有人接,我不需要车。
辛远的特别,就在于此!
接不到活,他的初期,自然也有些焦躁不安。一颗心,似无处安放。空空落落的感觉。只不过这份焦虑,仅仅只维持一段时间。过后,他便也无所谓了。或者是觉得老焦躁不安的,更嫌它累……他这点区别于他人。很多人,总是不嫌自己心累,总是愿意时时刻刻煎着熬着,也不愿放松自己一时一刻。
折磨着,也于事无补,那还不如,顺其自然!
你可以说,像他这样的人,有生生不息的生命力;你也可以说,这样的人,活着,真惰性。他倒不是看透。天性如此!
他过了些时候,真把自己当过客,看着来来去去的人,脸上比谁都从容。
那个原本穿着破牛仔外套的拾荒老头今天换了一身背心短裤,似比他更知天命,背着大麻袋,笑嘻嘻地东张西望。远远就看到了辛远,朝他挥了挥手。辛远也挥了挥手。
老头看辛远这边也没有开工的迹象,便走了过来,放下背在身上的大麻袋和那只装茶水的大雪碧瓶,从短裤兜里摸出一包压得皱兮兮的烟来,递给辛远。
辛远摇摇头,表示不会。
拾荒老头没有把手缩回去,瞪着眼珠子看着他,问:“怎么,身体不好?”
“我不抽烟的。”
老头的脸呆滞了一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样子。
“我们有一年没说上话了吧?””老头拍了一下辛远的肩,上下打量,用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眼光,“你变了,变了很多。”
2012-4-6 10:52:00
“我……”辛远刚想辩驳,脑子里突然哧啦啦一下,不知怎的,他想起昨晚那封信中的一句——“你也不懊恼,只是抽一根烟……”辛远的头脑有些混乱,心中也不敢肯定起来,不知不觉,口已随心,问出疑惑:“难道,以前我会抽烟?”
“你的烟瘾不小啊。”老头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困惑,“我还在想呢,前些时候看你在这里等客人,怎么不见你抽烟,难不成是戒了?”
看着老人在留意自己的神情,辛远觉得这个事再继续扯下去,就会没完没了,于是他掩饰着点点头,含糊其辞道:“戒了,戒了。”
“戒了好。这毕竟是一笔花销。看你拉客也不容易。稍微节约着点,也是应该的。”老人见无烟友,略微有些落寞,他自己点上一根,悠然地抽了一口,说道,“不像我,没家没口,再没有一点爱好,活着就真没什么劲了。”
只见老人体型瘦弱,头发花白,皮肤晒得黝黑,特别是那只夹着烟的手,严重皲裂。
“至少你这份工作,比我稳定点。”辛远看着看老人那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略带安慰的开着玩笑,“我最近还没开工呢。”
老人又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想起什么地同辛远说道:“我就想着呢,你怎么还来?”
“怎么了?”
“你上次被抓了是不是?”
“是。”
“电视上都放出来了,特别是火车站汽车站码头这些地方,没日没夜在重播你被抓的那个新闻,那镜头也真是的,把你拍得跟个杀人犯似的……”
这次,轮到辛远瞪大了眼睛,也不管老人还在旁絮叨,他拔腿就跑,一溜烟地朝火车站的候客室奔去。
果真,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大屏幕上,赫然是他的脸,虽然他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但他的那张狼狈至极的脸,清晰了然,占满了整个屏幕。
画外音是具有正义感十足的声音:“……我们的市民多次有被黑客非法拉客、宰客、甩客、甚至被辱骂的经历,针对日益严重的黑车问题,我们全面开展治理‘黑车’专项工作……”
原来辛远已成为了黑车的反面典范,在本市最热的一个新闻栏目上,曝了光,上了镜,在各大公共场所循环播放,没日没夜地亮相示众。
他愣愣看着。
此时,电视上,配着主持人犹如公正的结论语,插播着一些吃过黑车亏的乘客简短而义愤填膺的控诉,看着被推搡着的被夹持着的自己,那张无限放大又变形的脸……连辛远自己都觉得,那个被抓的家伙,真的好猥琐!
有人注意到了他,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低着头,几乎有些仓皇地逃离了众人的指指点点。
他上车的同时,汪犹衣来了电话,那客人拒绝辛远的原因,此时衣衣不说,他自己心里也已然明了……挂下电话,他放佛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压迫着,无力地靠在座位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这个熙攘、平淡的素日浮生,别人都有方向,唯独他——盲目,迷途,已不知何去何从。
悲哀地意识到:他不用等在这里候客了。
他没有客人了,没活可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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