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春天》
第36节

作者: 蓝色胭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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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的说:“我叫李梅,我是个歌手,我是大学毕业的,我怎么可能犯法呢?你们看我们象个犯人吗?”人们一下子都笑了起来,我听雷丽说:“你为什么不能犯法了,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这里面的大学生你以为还少吗?你是唱歌的?明天唱个来给姐们听听。”雷丽是个吸丨毒丨进来的黑胖女孩,属于很爱激动很有感情那一类。只听李梅回答:“我不一样,我的生活单纯得很,我有个六岁的儿子,我今年28岁,和老公离婚三年,我一直在干部管理学院上学,出来唱歌也就两年,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男朋友是做生意的,他在吃饭的时候没有过来,我打他电话他没有接,我就到他住处找他,我才打开门,啊,不好意思,我有他房间的钥匙,我才打开门就看到十几支枪口对着我,他们拿出些洗衣粉一样的东西问我是什么,我说是洗衣粉,他们说我装,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审了大半夜。”

  雷丽急忙问:“那你那个男朋友是贩毒的了,你知道是多少吗?”李梅无所谓的语气:“就十四公斤,一纸箱,没有多少。”我们再也忍不住,感觉这个女人特别幽默,一起哄笑起来,她长相中上,面目有些粗黑,但身材很好,窈窕一类的,眼睛因为习惯了眼镜,一时没有办法适应,经常眯着。属于天真浪漫型的性格加上不是太水的模样,整体感觉有点滑稽。

  李梅的到来活跃了沉闷的空气,因为她眼睛不好使,不能干活,而我们干的活恰是要用到眼睛的,是拣白云豆,这是收审所和一些商家合作,找些事给关押的人犯做,以免无事可做的人们闲的发疯,而且还有一定的经济效益。
  李梅不能拣豆,她的任务就是扫地和娱乐我们,最后组长发现她扫的地非常不干净,就不再要她扫了,她只好娱乐我们,她经常给我们唱歌,我感觉还没有我唱得好,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我完全没有心情唱,所以一次也没有唱过,没有人知道我会唱歌,她们唱歌的时候,我一直坐在墙角,一个12岁的小女孩,唱了个“三月三”,她唱那歌的时候,我掉下了泪。她姓马,是个回族小女孩,在云南大学校园里贩毒被捕,现在暂时关押,她的姑姑和叔叔都因为贩毒给枪毙了不久,他们一家人现在也都因为贩毒而进了监狱,她的事情好象很难办,关了三个月,没有人审过她,她成了这个号房的宝贝,我刚来的时候有两次挨打都是因为她,她说她看我不顺眼,当时我正在伤心,听了她的话非常不高兴,骂了她几声,犯了众怒,组长才叫人打我的。

  孩子很天真,她从来不考虑她的话对别人的影响力,她似乎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一向恨她的骄蛮无知,但听到她的歌声,虽然她可能并不知道她唱着的歌的旋律意义何在,但正是这歌,突然让我很想念家乡,想念童年和我的亲人们。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带着我的思念和梦幻,飞回到童年,记得那年三月三,一夜难合眼,望着墙角糊好的风筝,不觉亮了天,带上村里的小伙伴,一同到村边,抓把泥土试试风,放开长长的线,风筝懂得我的心,朝我把头点……”她唱这歌的时候,恰是三月三的日子,我计算着王元义可能在四川安身下来,应该有信给我了,我告诉过他如果写信就写到关上,叫张清凤代收,到了收审所三天内能写一封信出去,以后就是一个月才能写一封了,我进来后就写信给张清凤,叫她给我送被子来,送些衣服来,我的衣服都放在她那儿的,不过一点消息也没有。邹娟教我:“你可以把信交给来拉白云豆的司机,给他一点钱,他会原意带出去。”我们哪里还有钱啊,我因为刚进来那几天用钱太历害,买了洗漱用具,这里面的东西比外面贵多,质量也不好,进来以后钱都换作代金券,一种象人家外面卖的早点票一样的纸板。可能是为了防止人犯逃跑,没有钱你能跑多远呢?后来小会和老公接见时偷偷在身上留了一点现金,藏在了头发里,我们进去以后除了拖鞋再不能穿别的鞋,怕在鞋里藏东西,小会给了我点钱,拣豆的时候我借着验豆,把信交给了司机,但是我的几封信都没有任何消息,我怀疑我的信全都寄丢了,我多么希望能和王元义联系上,我想他会为我坐牢而难过,至少他会给我寄一点买卫生纸的钱吧。我用着她们几个的钱心里不踏实。可我等啊等啊,等了几个月,都没有收到一封信,没有等到一个人。

  日期:2006-8-12 23:11:00
  第四十五章
  歌唱家李梅不久后做出了几桩事,彻底失去了民心。其实狱中的人,尤其是女人,最是渴望精神抚慰的,物质和自由的贫泛,更促成人们热爱难能可贵的一点精神,和娱乐,所以对能够娱乐大众的人倍加敬爱,李梅一向游手好闲,就成了告状的内奸,我们忙着做事,她不用做,到处走走逛逛。她告的几次状都没有引起队长们的高度重视,所以大家不以为意,有一次却是不同。

  雷丽本是吸丨毒丨世家的孩子,她的母亲就关了隔壁号房,她们本是经常借着出来干活的机会,偷偷相见,互诉冷暧,这也是人之常情,本来队长们默许过的,她们又不是犯了大案要案的同案犯,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以为意,那天却不知怎么让李梅看到,她马上飞跑了去报告队长,当时正值一个姓李的队长可能是在别处已经生了气,跑了来,二话不说,就用电警棍猛抽雷丽的母亲,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因为吸丨毒丨而过早的花白了头发,她在地上滚来滚去,电警棍又俗称小蜜蜂,意思让电到会象蜜蜂叮到一样疼痛无措,雷丽一声声的哀号,她要李队长打她,电她,但李队长偏在她母亲身上下手,这让她悲号不止,我们都停下了做事,全部盯着挨打的人,有队长过来斥责我们,我们却是含着泪水拣豆,好多女人都哭了,告密的李梅也吓呆了,她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的场面,当时就声泪俱下的去求告那个李队长不要打了,但人家正打到兴头上,哪里肯停,直到他自己折腾累了才作罢。那一个晚上,没有一个人说话,而且没有人责怪李梅,也没有人有什么愤恨表情,就是不说话,仿佛这时才发现,平时的歌舞升平都是假相,快乐都是暂时,我们都是人犯,都是让人不齿的毫无尊严可言的人犯。

  大家才睡下不多久,大约十二点过,听到水龙头下的水池里发出刮水的声音,边刮,边有女子的低低哭声,清楚的从水管那里传来,这时大部份人都醒着,全睁着眼对望着,牢里的晚上是永远不关灯的,虽不明亮,但灯泡夜夜亮着,我看向了邹娟,她惊吓地瞧着我,还是李梅第一个开口:“不会是谁漏在外面了吧?”还是没有人说话。良久,终于那声音渐渐小了,隐去,一个又吸丨毒丨又犯毒的大姐大,四十多岁的杨姐才说:“她又来了,每到日子硬的时候,她都要来。”李梅不解:“谁啊?”大姐大言:“说来有些危言耸听,你们好多都是新来的,不知道这个事,几年前,这里关过一个无罪的姑娘,她叫银来娥,一个漂亮的姑娘,听说是**给送来的,来了就没有说过话,一直哭,哭了三天,就在外面的水缸边撞得头破血流,当场就死了。据说,她是外地来昆明的,她当时住在租房子住的姐姐家,晚上上公厕,有丨警丨察看到她从女厕里走出来,门外站着个男人,就认定她是卖的,送到这里来了,她想不通,这完全是祸从天降,谁能想得通,这姑娘又好面子,有些人认为进来过就名声败坏,再也没有脸活下去了。她死了以后,隔些日子就要来闹一回。而且,如果这个女的回来,就是这些人当中有人要过世了。”人们一下惊住。她的话匣子一打开,这些人才象是活了一样,纷纷说起话来,而且全是耸人听闻的鬼事。

  就在这时,听到外面大门响,女队长小胡推进一个人来,对组长说:“小赵,这个人叫杨兰,吸丨毒丨的,这是四进宫,你可能不认识她,你们这几天照顾她些。”赵组长一向对吸丨毒丨的人多关照些,人都具有同情心,处境象自己的便生出无尽悲悯,那杨兰三十出头,绝色,可惜因为丨毒丨品的摧残,眼窝深陷,她目光涣散,气息低弱,抱着一点薄被,站在门口,组长帮她接过被子,把她安置在板铺的角落里,可能是见她再也睡不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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