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行几人漫步在路上,那是通向城里的路,不过我们只会走完三分之一就转回山上,历来就是这样散步的,那天走到一座大坟墓前,二师父突然就站住了,看着那坟墓上的墓碑愣了好一会,我走过去看,几个人都走过去,老方丈说:“这是十八个人的合葬墓,早就听说这座墓经常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二师父微微一笑,也不吱声,却转身看向我,眼神有些怪异,象是在暗示什么,好一会,那几个人陪着老方丈走远了一点,二师父才对着墓碑说了一些让我惊心动魄的话:“我想,你们应该好好的安息,虽然我的这个徒弟因为着了心魔,一心要找个军人做丈夫,但她要的是活生生的,可不是死人,你们当中的谁谁呢,以后就别再来和她开玩笑了,否则我会对你不客气的!我会用铜钉铁钉钉死你。”我一动不会动,嘴巴张得象个傻瓜,二师父古怪地瞧我一眼,之后拉了我:“走啊,愣在这儿干什么?”我低着头,声音小小的问:“你怎么会知道的呢?”她想想才说:“你满面黑气,分明是着了鬼气,也是因为你自己平时的心魔太重,我并不反对人间情爱,我甚至很崇敬云南女子的忠贞不二,我听说云南姑娘都很纯粹,对待感情专一执著,但过份的用心,会招心魔。这里就有这一座墓是军人墓,且是多人合葬,要乱也是先从这墓乱起,这些人都是正当好年华时救火给烧死的,并不是说这世界上就真的有鬼,我们得怕他们,实际上都是他们有心愿未了,他们心中的愿望变成了一股气流,留存于世,象电影电视一样,遇到特别的人和特别的感应,便发放出来,让人真切感受到。”
我心惊胆颤地听二师父第一次坦白的说到无形众生,过去只要我提起,她立马便现不高兴的嘴脸,真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对待这件事,就象她亲眼看到的一般,知道她去看师爷时我让无形众生给打扰过。我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再出,心下只想:以后若有丝毫不对应,二师父肯定饶不了我。
春暧花开的日子,我们到了大师兄做住持的寺院,这里叫伽蓝寺,这个大师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才是大师父收下的真正的大师兄,法名圣元,和智圆比,这个大师兄阳光些,原来慈云寺的大师兄只因为出家早,大师父的徒弟们才叫她大师兄,仅仅是出于对她的尊敬,她并不是大师父的弟子。
大师兄看到我,好奇地瞧了一会,她圆脸纤腰,气质极好,三十岁上下,带了三个徒弟,二师父和她说起我,还没有说完,她便笑言:“我知道,师父电话里讲到过她,听说她会做很好吃的素食?”我心里微微一笑,原来在她们大家的眼里,我不过如此功能,其时那时的我,心态很不好,不能安静谦和地接受别人的心意,不能正视自己,总以为自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好象我是好大一棵材似的。
伽蓝寺的风水很美,美得比我居住多时的慈云寺还要让我心神往之,我甚至心下暗想,如果大师父是在这里做住持,或者是二师父,而不是她们的徒弟,我就一定会出家,会守着这方山水,那里有几个瀑布群,都不大,不是很壮观,却也秀丽,水又清又亮,惹人心爱。
二师父带着我一路的走过那些山水,问我:“怎么样?心动吗?”我笑笑,她说:“你的师兄们,个个都很优秀,都是少女出家,在人生的路上最磕磕绊绊的就是你了,大师父一直希望你能出家,而师爷一直断言你出不了,就是玉佛寺的方丈也说,你如果出家,全国人民都出家了,因为他看到了你有一双黑白分明的,而且是渴望爱情的眼睛,你的眼神灵动非常,这不象是一个出家人的眼神,你有饱满聪明的前额,如果出家,当证大道,这是你能出家的好处,其实这些人应该有多大的成就,有些人是一来就可以看出来的,后天用功的在其次,我不是在暗示你可以出家,我希望你能自己分辩,心不出家,出家就是搬家,你应该好好的想一下这个问题。另外,你还是给你母亲写一下信,告诉她你很平安,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可以写城里居士家的地址,让你母亲回信过来,难道你不想家吗?”
我坐在瀑布旁,才发现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给母亲写信了,同最初出门时那渴望的心相比,我显得相对的冷漠麻木了,只知道什么时候肚子饿,要吃饭了,或者只知做完眼前的事情,这样算不算是已经解脱了呢?
我有将来可以期盼,可是母亲呢?她能期盼什么?是想象我回去看她吗?年轻的生命总是可以重新设计的,而母亲的已经没有再次没计的可能,一想到这里,我就心痛难当,我就想家,真想一步回家,可我连自己都无颜面对的痛苦,我又怎么去向母亲倾诉?不说可以吗?不行,我圆不来谎,只好逃避。
晚上从观堂出来,我才说那个素牛肉真好吃,象真的红烧牛肉,二师父便问我:“今天晚上你可以写信了吧?明天早上让一个居士带下山去,你留贾阿姨家的地址,她定会帮你把信好好保存着。”我无可奈何,只得点头。
日期:2006-9-6 11:42:00
第七十五章
大师兄已经叫她徒弟送了纸笔来,二师父坐禅,我自己个在一边写信,眼泪水从一提笔起就开始掉下来,但不敢哭出声音,只有慢慢的抹泪,二师父完全无动于衷的表情,她好象沉浸于她的禅乐之中。
连写九次,那封信都没有写成,就象是从新经历一次人生,多少的悲欢离合一齐奔腾出来,写得最长的信写了好几千字,二师父坐完了禅,也没有理我,径自睡了。最后,我只在信上写了一百多个字,大意是我很好,因为忙,没有写信,我在四川旅行,用住店的时间给母亲写的信,我并没有留下回信地址,我不敢知道故乡的消息。
因为我善于做菜,在伽蓝寺就经常做菜,把外面的野菜寻来,每菜都做得细巧精致,大师兄于是说:“你如果能好好的住下就好了。”
春深花好,我和二师父上后山去挖了好些野花回来,种在寺院里,在慈云寺时她就经常这样,生生的把野花种成了家花,把花朵小小的花儿种成了一开就盛大夺人眼目的花儿,真难为了她,根本不象个身体有病的人,她说其实她是为了找草药才经常上山,她经常看书上的药,只要有相对和她身体对症的情况的草药,她都挖来试试,这样就顺便把山上的花儿挖回种于园中,自得一番乐趣。
我们种了花,才回客房,看到一个明丽如月的女子怯怯地从我面前走过,身上背了个沉重的包,她的后面,跟着大师兄的徒儿果得,二师父问:“她要出家?哪儿来的?”果得赶紧毕恭毕敬地说:“是啊师爷,她从昆明来的。”我一听昆明二字,就愣着,二师父此时看我,笑笑的,推我一把:“去吧,不要问人家为什么要出家。”我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女子一起到她的下处,果得帮她铺了床,然后向我们道别,这期间我一直没有问她什么,直到果得出去,我才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昆明哪个区的?今年多大了?”她羞怯地回说:“段正嫒,西山区的,今年24岁。”
我看着她柳叶儿一样的眉,清秀明亮的大眼睛,稍显黄瘦的脸面儿,心下竟然象吃了旧年老酸菜一般酸楚,没得话说,倒是眼泪如珠般掉落,她有点紧张:“我得叫你姐姐还是妹妹?你也是从那边来的?”我点了点头,抹了一把泪,忍住眼泪说:“我不是来这儿的,你有家人吗?”她低下头,拉着衣服的扭扣扯,我这时才发现她脚上穿的是官度古镇的绣花鞋,粉红色的鞋帮上,绣有满帮的喜雀闹梅,她的头发却是剪得不伦不类,不阴不阳,显见得是让人给剪坏了,约莫两寸来长,身上穿着半旧胭脂色对襟大袄,手上起了冻疮,一手的疤痕,有的地方还在流黄水。她瞧我看她的手,赶紧把手缩在袖口里去了。我想笑,却并没有笑出来,再也没法和她说一句话,只好出来。
晚上,我在厨房做一些隔天早上的必要准备,所有的人都走光了,我和着面,明天早上的馒头面,却看到段正嫒拿了个大碗,打了一碗饭准备端出去,我问她端哪儿去,她有点惊慌,于是我问:“你是不是没有吃饱?”她点了点头。在饭桌上她看到别人都只吃一碗饭,所以她不敢多吃,我还问:“你端一碗白饭去怎么吃呢?”她不吱声,已经没有菜了,我拿出一些淹菜,放在她的饭里,告诉她:“你就在这里吃罢,不必躲着人,你每天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不要看我们吃多少,我们原本都是只吃那么多的。”她很羞愧:“我也是女的,我吃多了别人要笑话我,而且,我就是因为吃饭太多,男朋友不肯要我了,他说没有能力养我。而且我没有正式工作,我最近做生意又赔了本,心里特别的失望,才想出家,我母亲又得了癌症,不过她是有单位的,单位会管她,但我的心理负担就很重,我特别怕看到母亲疼痛的样子,我也不想再看到男朋友那样的嘴脸,我对现实很没有信心。”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