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做手势,好配合自己奔腾的思绪,学生们都知道朱老师讲课开始进入状态了,这正是他们所盼望的,因为他能进入这种忘我的状态的时候并不是很多的。
遗憾的是,朱品这时候脑子里冒出了李小芸光着身子的样子,而且和她做爱的一幕幕场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这让他感到了人生的几分荒诞,但并没有让他停住话头。
“再比如他的《革命时期的爱情》,”他继续说下去,也在有意识地驱赶着脑子里李小芸的影子,“王小波照例拿出了他的拿手好戏。从一些最让人厌恶,甚至是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入手,并让其贯穿头尾。比如这篇小说就是从厕所里的一幅所谓的“淫画”开始的。他比较热衷于描写男女的隐私部位,尤其是对女人的乳房和阴毛之类的描写的非常细致的,并且都有神来之笔,让人惊叹他敏锐的感觉能力几乎到了奇异的地步。虽然文中几乎充斥着‘干’、‘强奸’、‘坏’之类的词语,但奇怪的是并不让人觉得他是下流的,相反还会觉得他是一个很率真很实在的人,在他那种充满逻辑色彩的描写中让人看到人性的真实。他对另外一些“不雅”的东西也是很感兴趣的,诸如“精液”、“痔疮”以及“屎”“臭气”也是不厌其烦地去描写个透,让你有时不禁会皱起眉头。大概王小波认为这些经常被人遗忘的东西是最能揭示人虚伪的本质的。我认为他从这些让人皱眉的东西入手,正显示了他的与众不同之处。当他用那支多少有点黑色幽默的笔触将所谓生活“美好”的表象下这些不太好看甚至令人恶心的东西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时候,我们会不会产生某种尴尬并对人这种自认为干净、貌似神圣的动物感到有几分滑稽呢?那个王二看到X海鹰及那位漂亮的女大学生老是有一种要强奸她的念头,你敢说作为男人,你没有过这种‘坏’念头吗?”
下面终于有了一些骚动,大家面面相觑,男生们扭着头,彼此交换着别有含义的眼色,脸上露出暧昧的神色。女生们有一部分则把头低下了,虽然对朱老师有时比较出位的讲课方式都能够接受,但今天有些词虽然极其真实,但说出来还是令人感到几分尴尬。
朱品似乎也觉察了什么,这种读后感虽然极其新鲜,但拿到课堂上来不经过任何过滤就讲给这些大学生听,可能还是不太合适的。虽然他们早已开放得可以,同居率已经达到了惊人的百分比,但触及到了很隐私的东西,大家还是会脸红的。毕竟,人这种动物即使沦落到最无耻的份上,仍然会顶着“人类是唯一会脸红的动物”这顶破帽子。
自己很多时候已经不会脸红了,自己曾经动不动就脸红,现在的皮厚了。
但皮厚了之后也不是一无是处,皮厚了就表明你是一个成人了。
那些抢劫、强奸、杀人、放火的家伙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不也都有一双明净的眼睛吗?
“爸、妈,来世再报答你们。”这是他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死刑犯临刑前声泪俱下说的一句话。当时给他的印象很深,至今还时时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成人的世界是有问题的,他想,王小波看到了这一点,而且非常深刻。
那些装腔作势、唱着浅薄无聊的所谓作家们是他最厌恶的,讲到他们的时候,他的速度总是很快,要么就叫学生们自己看。 有个别学生将他这一套离奇的讲课方法跟系里的领导反映了,系主任马上就把他叫去了,接着院长也找他谈了话。这之后,关于他教书不行的传言就在学校里传开了,所以他现在还是一个讲师,副教授也因此显得遥遥无期。
王小波是一个精神自由的骑士,而他只是一个为混饱肚皮的穷教师。
学院里这种刻板沉闷的氛围下,他越来越感到呼吸困难,早晚要辞职走人,他老有这样的念头,甚至希望李小芸真的闹到学院来,自己正好下了这个决心。
“不说了,下次再给你们讲。”他感到了一些疲倦,想抽支烟了。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他的口袋里装着一包红双喜,自从贷款买了房,他就只能吃这个档次的烟了。学生们中间有的人吃的烟很高档,下课的时候有的会给他递上一根,他也不推辞。
每天能有红双喜抽就很不错了,烟对他来说只是思绪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现在没有下课,所以不能抽,他从口袋边缩回了手。
“朱老师,你再多谈一点吧,大家很感兴趣啊。”有个坐在前面的男生大声地说。
他犹豫了片刻,看看表,离下课还有十几分钟,就清了一下嗓子,说:“你们写文章要多学王小波,他很会讲故事,一个简单的事(象性交、打架或人被杀之类,还比如“似水流年”里的贺先生跳楼自杀及李先生是如何“龟头血肿”的)他总能从多个角度,不厌其烦地渲染和强调,仿佛是一曲繁复的和弦,将本身简单的事述说得相当重要。你会终于在他那极富有层次很有逻辑力量的文字当中感受到了那个时代巨大的荒诞性。你不禁要问,那时的人们在做那些荒唐的事情的时候难道一点都没有感到可笑吗?当王小波在不惑之年终于拿起浸染了他非凡才情的“手术刀”,痛快淋漓支解了这个巨大的腐尸,尽管这样做会恶臭难闻,令人掩鼻,但他总算让人们看到了某些真相。他用了这么多的不雅之词,其实正与那个时代的本相吻合,也与令人尴尬的人生本相吻合,显示了他独树一帜的审视世界的角度和突破伪饰成癖、谎言成灾的文学圈子的非凡勇气。我们似乎听到他正在天地之外朗声大笑。”
“是的,朗声大笑,他在朗声大笑。”他加重了语气,重复着这样的话。
教室里没有一点声音,所有的脑袋似乎都在跟着他的节奏思考着什么。
“一块手帕从楼顶上飘落到地面其意义都是重大的。关键是你可以不可以从中发掘出有意味的东西来。” 最后他好像总结似的说,“王小波是‘一个有趣的人’,他真的非常有趣,可能也是中国为数不多的有趣的男人了。”
下课了,他走出教室,把一班有点发愣的学生丢在身后。
冷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精神的高烧如同吃兴奋剂,这之后又要归于庸常的循环,王小波能拯救他的堕落的吗,抑或是加速他的堕落?
他不知道。他只是这个世界上普通的男人之一,裤裆里悬挂着一个“魔鬼”,并时不时想着要把它打入“地狱”。
11(1)
“濮存昕,你在我们女人心目中是完美的男人,你能不能说一下你的缺点,满足一下我们阴暗的心理?”
电视上,杨澜一对花眼看着刚刚落座的嘉宾濮存昕,笑容可掬地问。
“我哪完美了?我的缺点我老婆都知道。”濮存昕笑笑说。
这是湖南卫视正在播出的一档名叫《天下女人》的节目,邀请了一大帮子男男女女,其中也有些熟悉的面孔,唧唧歪歪地聊着女人们或是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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