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能不能先停一停，问你话呢！”雷赤诚终于没忍住拔高了语气，杨荔枝停下游戏，看了看身边戴上耳机已然睡着的旅客，冷着脸转向雷赤诚：“我也不是在敷衍你，还有，公共场合，麻烦注意下音量。”
　　“怎么没敷衍？每次出门问你情况都是含糊其辞，一点搭档的义气和尊重都没有！这次可说清楚了，再让我喝那种恶心玩意儿，回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话虽如此，雷赤诚还是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放心，这次假如还要喝，我一定提前通知你。”杨荔枝乐了，捧着pad掩面而笑，弄得雷赤诚好不自在。闷声笑了半天，杨荔枝抬起头来，正色道，“不过我希望纠正一点：‘三碧汤’也好，那玩意儿也罢，我让你们喝都是为了救人命！今后如有必要，再恶心的方子我也会照样开，你若担心我是在故意捉弄你，大不了下次我陪你一起喝好了，这样算不算够义气？”

　　“也不是这意思啦……”想起下午在熟食店门前的那一幕，雷赤诚不禁有些愧疚，“只是如果能在遇到紧急情况前知道些对应方法，可以加强些办事效率，省得每次都是临时出状况，应付不及。”
　　“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也预料不到。”杨荔枝揉了揉眼圈，向后靠回到椅背上，“就比如石牛镇那次，之前也只是猜测，如果我们再晚到一天，那些鸡体内的蛊虫一旦扩散，处理方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还是没能阻止疳蛊以鸡蛋销售的方式传播……蛊这种东西千变万化，除了人为蓄养还有自然生成的，各个种类之间外形习性传播方式都截然不同，其本身还会根据饲主和环境需要不断进化，毫无章法可循。”

　　“自然？那种东西还有野生的？”
　　日期：2012-11-2 12:10:00
　　“有啊，数量还不少呢。”杨荔枝的语气虽然轻松，但随后讲述的故事却让雷赤诚感到浑身一哆嗦，“所谓的蛊，从广义上来说，就是‘在相对密闭条件下由百虫相噬最后独剩的毒虫’。只要能满足‘密闭’、‘百虫’这两个条件，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成蛊……比如1979年贵州曾经有一块水田内聚集了上万只长牙的蛤蟆，互相残杀噬咬了一夜，蛙声如雷，无人敢近前一看究竟，第二天水田里漂满残肢和蛙血，这其实就是一次在特定条件下自然形成蛤蟆蛊的过程；另外在神农架内也曾发现过一条红色怪蛇——体长十几公分，受到攻击后会变成数百条小蛇散去，过后又会自行拼凑成一条完整的蛇……是不是跟我们上次见到的疳蛊蛊虫一样？”

　　“这种东西是怎么会形成的？”想起上次在石灰坑中看到的那一幕，雷赤诚感到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茬又一茬，不由用手狠狠搓了一把臂膀，仿佛要把脑海中那些窣窣蠕动的小虫一起捋掉一般。
　　“从自然生成的角度来说，可能是某个物种发现种群已经走入到进化死角后，为了继续进化繁衍而选择用群体牺牲的方式，来确保一个全新的、更具竞争力的特异个体形成。或许换个说法你会更加理解一些：非洲旱季时食物匮乏，这时母狮子会吃掉较病弱的小狮子，以确保有奶水养育其中最强健的一个孩子——这就是物种的择优原则。”说到一半时空姐正好过来送饮料，杨荔枝要了一杯苹果汁，润了润嗓子继续道，“蛊也是一样，自然形成的蛊是为了生存；而人工蓄养的原因一般都不外乎以下三种：一为了不留痕迹地咒杀或束缚某人，二为了谋财，三以上两者皆有之。”

　　“这种东西还能用来谋财？”雷赤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就算能带来财富，也应该不会有人愿意饲养这种东西的吧？想想家里的某个角落里有这么一条会吃人还会分裂的虫子，神经再粗也会没法过日子的吧？”
　　“古曼童无论外形还是供养方法都比蓄蛊恶心多了，还不是照样有人趋之若鹜？”杨荔枝喝了口苹果汁，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人心不足蛇吞象，总认为自己会是意外走运的那个，只想获取却连相应的代价是什么都未曾考虑过。那样的人眼中只有想要求取的结果，不到反噬的那天是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愚昧的。”
　　“你一个年轻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研究这些？”雷赤诚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了心中困惑已久的问题。
　　“没得选择啊，我六岁就被送到师父家寄养了，从小到大看到听到的，都是这些内容。”杨荔枝盯着手中的苹果汁，轻描淡写道。
　　“六岁？寄养？你父母呢？”问题刚出口雷赤诚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为时已晚。果不其然被杨荔枝飞了个白眼仁儿，转过头去拿起pad，打开游戏不再理他。
　　雷赤诚无奈地看了看手表，距离旅程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窗外已是一片漆黑，也看不到什么风景。百无聊赖的雷赤诚也只好戴上耳机，在不时的气流颠簸中假装闭目养神。
　　日期：2012-11-3 13:59:00
　　挨个熊抱楼上三位，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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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X市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雷赤诚先联系了当地负责接待的民警，在招待所内歇了一宿，天亮后便启程出发——谭祖德的家在X市城郊一座名为“卫良村”的小村子里，距离X市市区还有数小时的车程。
　　在依次经历了早高峰拥堵路段、高速公路、村级公路、黄土小路的颠簸后，雷杨二人总算是摸到了卫良村的村口。村子不大，比石牛镇更显陈旧荒僻。这时节青壮年都出门打工去了，村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不时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明显来自异乡的年轻人。
　　在当地民警的指引下，雷赤诚和杨荔枝很快找到了谭祖德生前的住处——在来时的路上，两人已得知谭祖德的父母都常年在外打工，他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住在爷爷奶奶身边。谭祖德是村里远近闻名的“秀才”，据说成绩一向很好，原本今年便要参加中考，不想一个月前忽然生了场大病，没几天就恶化去世了。
　　两人走在简陋的黄土小路上，听着民警的讲述，不禁心下戚戚：一群尚不谙人事的孩子因为一场所谓的“冒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倘若再不能及时制止，又会有多少人重蹈他们的覆辙，在恐惧与无助中被疳蛊夺取性命呢？
　　“到了，那就是。”土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间破旧的农家小院，民警示意那就是谭祖德爷爷谭二发的祖屋。还没等走近，雷赤诚忽然闻到空气中隐隐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怪味，不由回头问道：“什么味儿，你们闻到了吗？”
　　日期：2012-11-3 14:11:00
　　“……是有股味儿！”杨荔枝点头应和，随着与谭家祖屋的距离不断接近，那股味道也愈发浓重。雷赤诚心感不妙，对身旁的带路民警道：“你们近来有见过谭祖德的祖父母吗？最后一次见到二老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有好几天没见着了……”没等对方说完，雷赤诚便朝着祖屋飞跑起来，杨荔枝紧随其后，小院没有围墙，只用铁丝和竹篦象征性地围了一圈儿，那道篱笆小门在雷赤诚的暴力破拆下没几秒钟就碎成几瓣儿。大门没锁，甫一推开，一股更为浓烈的臭气旋即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杨荔枝站在雷赤诚身后，此时也忍不住捂住口鼻，皱眉提气减缓呼吸频率。

　　雷赤诚循着味儿推开满是苍蝇的纱门，卧室内的一幕令见过大场面的他也不由心神动摇——谭家老爷子躺在床上，浑身肿胀，肤色青黑，眼角口鼻中不断爬出肥白的蛆虫；单薄的衣物已遮掩不住鼓胀如球的肚子，那浓重到几乎窒息的臭气，正是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的。
　　“呜……呕！”跟随前来的小民警已经忍受不住，干呕着转身飞奔了出去。杨荔枝愣在门口，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忽然被雷赤诚返身推出了卧室：“小心，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