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姐看着我心事重重的样子，安慰我说：“杨琴，小Z的确是个好干部，我真的是看着他一路成长的，老赵这个人别的用没有，但他惜才，爱才，是他最大的长处。小Z那时在工厂当副厂长，老赵就认识他，他到乡镇工作后，老赵下乡就喜欢往他那里跑，为什么呢，他每跑一次，小Z就会有一次新想法，新经验，还会抓新典型，他会马上带回来，在全市推广。他们配合默契，后来当了区委常委，也是老赵坚决要提拔的。如果不是他有能力，他不跑不送，怎么会升得那么快？他这人就是一心在工作上，别的事一概不考虑，在老赵手下，知道他的为人，别的领导就不一定了。明年老赵走后，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特别是他那倔脾气，认理不认人的家伙！”

　　徐姐接着跟我讲了老Z在M市的一些往事，有三件事印象比较深的。
　　第一件事是他在乡镇当书记，骑自行车招商的故事。他所在的乡镇搞了工业集中区以后，开始没人入驻，那年国庆放假期间，为了做好第一家招商工作，他骑着自行车，跑几百公里路，找到制衣厂的老板，这个姓黄的老板夫人患上了类风湿病，他事先有情报了解老板家庭情况，也有过电话联系，也曾见过面。他找到一个偏方，做好丸药。老板大为感动，说原本有犹豫，现在决定去M市，后来，他夫人吃了偏方药丸后，病情大为好转。有人问他为什么要骑车去招商，他说是假期，如果坐公车，以免有人说闲话坐公车旅游，所以骑车，沿途可看风景，锻炼了身体，还办了正事，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这家制衣厂，后来名气很大，牌子响当当的，现在仍是M市的工业产值和利税大户。上次老Z受伤，黄老板还去W市看了他。

　　第二件事是在区委当常委时，跟当时的市委副书记拍桌子对骂的故事。那时省里有争进位、上台阶的争优创先活动，M市的工业产值老上不去，总在全省的后三名，老Z当时是主管这个区工业经济工作的领导，上报的数字太小，市委副书记很不满意，副书记说了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没本事把工业搞上去，连报数字的本事也没有！”惹着老Z了。老Z说要我报假的，我不会报，要报你自己填去！副书记说你他妈的不长眼，没看全市老在全省打狗，老Z说那是你们的能力问题，与我无关，总不能靠报假数字得先进，争进位吧。于是两个上下级之间，就拍着桌子对骂起来，差点没骂娘。但这位副书记人品很好，没整老Z，他说工作之争，不必计较，况且老Z没什么错，错的是我们太要面子，进不了位，大家受气而已。这件事全市没人不知道，一时老Z成为二杆子代名词的笑话。我后来才知道，党政系统逼起工作来，那也是要命的，一级逼一级，从省到市、县、乡、村，级级报假数字是常态。别看GDP增长许多，多半就是这些官

　　日期：2013-10-28 08:33:33
　　员搞的水数字，老Z说这个时期叫工业大跃进！
　　第三件事是到省财政厅耍无赖的故事。当时M市有一家效益非常好的国有企业，产品是国家级名牌，想利用这个机会将产品继续扩大规模，但苦于没有周转资金，听说国家有扶持名优产品的专项资金在财政厅。作为经委主任，责无旁贷，带着一帮人，去了省财政厅，找到厅长办公室。厅长反复解释，说省长已经将周转金全批出去了，一分没有。老Z不信，他说：厅长，您不给我就不走，在您这安营扎寨，然后，躺在厅长的沙发上，打起了呼噜。从上午一直僵持到晚上，他不吃饭，不喝水，把厅长急着了，亲自端茶倒水，好话说尽，他还是不出声。如果换成别人，厅长早打了110，可人家是副厅级干部啊，又是为了工作，不太好赶。最后，厅长无奈，只好在省长签字给别的市、州周转金里，每个地方调了三十万，凑成三百万，老Z才罢休！钱拿到手，老Z脸上笑成一条缝，饭也不吃，说了一句谢谢就跑了，厅长只得苦笑，说道：“这个老Z真是个无赖！”因此，老Z还有“无赖”之雅号。

　　听着徐姐的介绍，十分可笑的老Z，我竟笑不出来，谁知道他在Y县又干了什么无赖之事呢？我又接连不断拨老Z的电话，仍然是关机，找他秘书，同样关机。真让人着急啊，让人揪心啊！
　　眼看到了十一点，徐姐安排的她家的叔叔也来了，去不去啊，真的没有主心骨，看着徐姐，徐姐说：“去，一定要把他给找回来！”徐姐的叔叔徐大叔说，杨医生，你放心，Y县我熟得很，哪里都熟悉，我们走，争取天亮前赶回来。
　　于是，我去夜市买了点随身物品和一些零食，就跟着徐大叔上车了，一路向Y县进发。等我们赶到清河镇时，已经是深夜一点了。徐叔叔说，清河镇是名镇，历史上曾是某个诸侯国的国都，因清河建设起步较早，市政建设已初具规模。不比西部的小县城差。出发时心急，不知道现在会到深夜。也没有找人的经历，如何找？在哪里找？深更夜半，找谁问去？这些事先都没有设想好，觉得自己不靠谱，似乎徐姐比我更着急，不是她催着，我也不会来的啊，在这人生地不熟，从哪里下手呀？

　　这时，接到徐姐的电话，她说她请的Y县去找的人目前正在清河宾馆，叫我去找他，那人姓张，叫他张科长就行了。徐大叔将我拉到清河宾馆，只见一个中年人正坐在大堂朝门外张望，我们进去后，他就站起来，看着我说：“你好，你是杨医生吗？我是徐姐派来的老张！”老张人很精神，高子不高，非常结实，约四十岁的年龄，一双眼睛老鹰般的犀利。我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道：“张科长，非常不好意思，深夜让您费力了！”张科长笑笑说，没事，我们到房间去说。

　　来到张科长订的房间后，大家都喝了一杯水，科长说：“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Y县公安局的治安警察。我接徐姐的电话，一分钟也没耽误，马上就赶到清河这里，先去派出所查了旅馆登记，因现在全县联网了，住了哪些人，打开网页就一目了然。没有徐姐说的名字登记信息，Z书记我也很熟悉呀，全市的干部可以说没人不知道他的。我跟县委办公室负责这次Z书记来Y县接待的人也联系过，他说今天早晨县委宾馆就不见书记跟秘书的人，手机也关了，只是见他的司机在宾馆，司机说书记走时有交待，他们去清河镇了，不坐官车，叫他好好休息，在宾馆等他，具体到什么地方没有说。我分析他们可能是打的，或者坐公交车来的。县领导知道不见Z书记后，非常着急，派出几批人马在找Z书记，不知道他用什么隐身法，巴掌大块地方，就是找不着。找归找吧，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啊，人家是市领导，下乡调研是他的职责呀，如果找得太露点了，搞不好影响就大了。

　　日期：2013-10-28 08:34:11
　　在徐姐没跟我打电话之前，局里就知道这个事了，我是做治安的，当然知道了。我们局长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的，他反复说，绝对不能用技侦手段，否则，Z书记的脾气大家是知道的。Z书记究竟有何调研目标，县里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觉得不要县里派人陪，有些奇怪罢了。下午听说县委书记发话了，不找了，相信县的工作做得很好，不怕领导去微服检查，搞些找人的动作，肯定要挨批的。即使找出了问题，也是一种改进工作的方法。”

　　我忽然想起，那对夫妇有材料在我包里，那男的好像叫秦家树，上面并且有联系方式，为什么不问下他们呢？我这人啊，一急起来，记性太差了，差点误了大事。暗暗自责，我到底是怎么了？糊涂虫啊！于是，我拨他家的电话，老秦接了电话，很吃惊，知道我的来意后，老秦说知道Z书记的去了哪里，叫我们放心，明天早上就可以见到他。叫我们好好休息，明早他来找我们。听到这话，大家就松了口气，张科长说，就在这里睡，我再去登个房间，我跟徐大哥睡一起。找到房间后，我草草洗漱一下，就睡下了。

　　早晨约六点半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老秦打来的。他说在大堂等我们，马上去见Z书记。我们很快就起床了，跟着老秦，上车后，出了镇区，大约走了五公里的路程，车停在一农家小院门口。只见老Z和他秘书正在院子中的小桌子旁边坐着，正跟一个中年人谈话。见我们到来，老Z很惊讶，沉着脸说：“杨琴，不在家好好上班，跑这干吗来了？你也真会找啊，服了你！”
　　我上去就捶了他一拳：“为什么手机关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害得我找了一晚上，担心得不得了，不知道你会做什么傻事！”想起昨天一夜的经历，说着我就哭起来了。老Z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多大个事啊，下乡调研是我的工作，以往基本住在乡下，你岂不是要上吊呀？很平常，很正常，哭什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