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系氏族(女人的战斗)》
第40节作者:
文坊王村 这天早上,初升的太阳血红血红的。区政府赶往县城的一行干部大概还沉浸在前几天将上清的三青团一网打尽的事情中,一路上他们热烈地交谈着。十几里路走过来,他们都有点热了,也有点累了。他们中男的开始解开了胸前的纽扣,带着枪的也是很随意地挎着。他们没有想到在七里岗上,会有一场杀戳在等待着他们。
那天,二姨妈的初恋情人炳生也在这一行人中。
那天一早,炳生便感到肚子不适,他开始拉稀。没走几里路,他就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蹲一会。为此他没少受同行人的抱怨。开始同行的人还会等他一会,到后来大家便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当他方便的时候大家会将脚步放慢一点,以免将他丢得太远。
踏上七里岗没几步,炳生又一头钻进了路边的树丛里。
这一次炳生蹲得并不久,只是拉了几次稀之后他觉得有些气促,两腿也有些发软。但他还是坚持着加快脚步追赶着同伴。
就在他追赶同伴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一声惨呼,他本能地掏出手枪紧赶几步。这时他看到不远处他的同伴全部倒在了血泊中,几十个人手里拿着长刀,还在一刀一刀地剁着他那些已倒在地上的同伴,他看到他的同伴们的血象喷泉似地美丽地喷射着,他还看到一脸冰冰的曾祥双手叉腰大声地指使着他的手下,他甚至看到曾祥的眼里冒着一道闪闪的光,这光刀子一样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在那一刻,炳生整个人呆掉了。
之后炳生的第一反应竟是一把扔掉手里的枪,然后飞快地一头扎进了路边的树丛里。他屁股朝天,双手抱头,脸使劲地朝湿润的泥土中钻去。也许在那个时刻,炳生感觉到的是泥土的真实;也许他还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无法诉说的亲切。
曾祥的手下发现了炳生,但曾祥制止了手下砍向曾祥的刀。曾祥看着炳生满是屎尿的屁股,他笑了笑,然后带着他的手下走了。据曾祥后来说,他当时留炳生一条命有两个原因:一是炳生手里有枪,但他没有开枪。曾祥知道只要枪一响,他和他的手下就不可能全部安全地回到山里。二是吓傻了的炳生回到上清,会起到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炳生被闻讯而来的剿匪部队带回了上清。
由于炳生是唯一的生还者,他有难以分辨的嫌疑,所以他一回到上清,就被隔离审查了。但不管审查者怎么问,他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那个红色的喷泉,真好看。
我小时候见过炳生,他的脸吓人的白,他从不跟人说话;要是有人站在他跟前,他也只是直直地看着你,但他那目光又会让人觉得他不是在看你,而是看着你身后的某个地方。
炳生的女儿美美则是和炳生完全不同的人,我上小学时和她是同班,她坐在我前面一排。美美是个很张扬的女孩子,留着两根很长的辫子。她喜欢仰着头紧靠我的课桌,喜欢夸张地甩着她的长辫。那时我深受那长辫之害,终于有一天我忍无可忍。那天我从外婆家偷出一把剪刀,趁美美不注意一把剪断了她的一根长辫。没想到她被我剪了辫子后不哭也不恼,反而叫我帮她把另一根长辫也剪断,说这样会好看些。
美美上中学时还曾一度成为救人的英雄。
据说她曾将一个落水的小孩从河里救了上来。尽管那个小孩长时间昏迷不醒,被送往医院抢救,小孩的父母仍然千感万谢。于是学校将美美树成了舍身救人的英雄,地区的报纸也刊登了她的英雄事迹。
没想到那个落水的小孩在十几天后醒来了,当孩子的父母询问起孩子时,那个孩子哭着说:是美美把我推到河里去的。
日期:2009-08-25 23:29:02
五十一
七里岗事件后,剿匪部队加强了对曾祥的追击。
有一天,剿匪部队的一个连在一个山里的小村子找到了曾祥的保安团,双方笫一次进行了正面交火。这一仗打得非常残烈,整整打了一天,双方都有近百人伤亡。当剿匪部队的增援赶到时,由于天色已黑,将曾祥留下来阻击的几十人全歼后,便找不到曾祥大队人马的下落了。这一仗曾祥虽说最后带着大部份保安团员撤离,但他的元气伤了。从这一仗之后,曾祥开始走上下坡路。
那一段时间,上清一直在传说着这一仗,那些家里有人在保安团的人,更是想方设法打听着家人的消息。
那时候,大姨夫还在跟着父亲学徒,大姨妈则在她公公的药铺兼小诊所给公公打着下手。
这天半夜,大姨妈全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那天开门的是大姨夫,作为一个镇上的郎中,家里半夜三更有人敲门是常事,所以大姨夫一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天大姨夫开门时,以为和平时一样,不过是谁的家里有人得了什么病。当他打开门时,只见两个男人站在门前,他们头上都戴着一项斗笠,笠檐压得很低,挡住了他们的眉眼,其中一个悄无声息地闪进了大门。
大姨夫微微有点惊异地看着那个闪了进来的人;当闪进门里的人摘下头上的斗笠时,大姨夫就着手中那盏昏黄的油灯,他看到了一张让他大吃一惊的面孔。
这天半夜走进大姨夫家里的人是曾祥。
曾祥进门后,他带来的那个人留在了门口,将大门虚掩着只留一道门缝,那个人就站在门缝后向外面张望着。
曾祥说我遇到了一点麻烦,需要你们帮忙。
那天大姨夫看着曾祥,有点不知所措。他手里举着那盏油灯就那样站着,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曾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曾祥笑了笑,对大姨夫说:“你不用怕,去叫你爹出来,我们一会儿就走。”
大姨夫的父亲和大姨妈是前后脚出来的。大姨妈一直在家里给她公公打下手,每当夜里来了病人,她都要起来帮助公公打点。这天当她披着衣服睡眼朦胧地走出来,她看到了她的初恋情人。那一瞬间大姨妈忽地清醒过来,她心里闪过一片慌乱,她不知道曾祥来的目的。这一段时间,关于曾祥的传说太多了,那一刻大姨妈的脑海中飘过许多个想法。
曾祥看着大姨妈微微笑了笑。
大姨妈看到他苍白的脸上那丝笑容有些牵强。
曾祥对大姨夫的父亲说,他中了一枪,在山里处理不了,只好到镇上来麻烦郎中了。
在前几天和剿匪部队的交战中,曾祥负了伤,那天他见死了那么多的弟兄,他的眼都红了。要不是他后来中了枪,被他的手下硬架着走了,他就会在那个村子和解放军拚个鱼死网破。
曾祥中枪的地方是在左肋,当他解开衣服和包在伤口的布条时,大姨妈看到他中枪的地方又红又肿,已经开始化脓了。
大姨夫这个时候因为无事可做,早就回房睡觉去了。
大姨妈面对着昔日的情人,有点手忙脚乱。当她竭力小小心心地为曾祥的伤口清洗消毒时,她听到曾祥轻轻地问她,“你现在好吗?”。大姨妈觉得自已眼里有不争气的东西在打转转,她竭力憋忍着,没有点头也没有出声。
曾祥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如果当初跟了我,现在你可要受苦了。”
一颗子丨弹丨卡在曾祥的两肋之间。大姨的公公为了取出这颗子丨弹丨大伤脑筋。最后他还是咬紧牙关,用钳子把这颗子丨弹丨拽了出来。
曾祥呲牙咧嘴地忍着没有叫出声来。直到大姨妈手脚麻利地敷上了消炎止血的药。曾样这时才瘫了似的倒在了那张大姨妈的公公专为病人设立的宽大的椅子上。大姨妈看见他苍白的脸上爬满了豆大的汗珠。
曾祥躺了一会,挣扎着站起身来,“我大概不能再来了,能不能多给我点药?”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金条。
大姨妈的公公给曾祥包了一大包药,但坚辞不受他的金条。
曾祥把金条丢到桌子上,“留着吧,这东西在山上也没用。”
曾祥临走时对大姨妈的公公说,“我出门后,你马上就去告诉那些北方佬。说我来过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要那样我就不会给你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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