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得来不易，我处处夹起尾巴，大智若愚，难得糊涂，吃亏就当捡便宜，生怕辜负郑治的恩赐。终于有一天，领导在私人饭局时间给我打来电话，邀我过去咪西——面子是别人给的，可脸得自己挣，我立马挺着已经饱和的肚子，诚惶诚恐赶赴千里之外。
　　满汉楼最高规格的琼楼玉宇房，除节目总监外，其他的脸都很陌生。我一进门，大家都露出纳美人发现阿凡达的表情，我亦很忐忑，盲目点头问好，埋住脸乖乖坐在总监身边。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妹妹，杨乐，我们《城市发现》今年招的新人。小丫头风头正劲啊！我们每条新闻后面配几句流行歌也是她的主意。一看她们这一茬新人，我就觉得自己老了。”总监笑盈盈瞅着我对面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陌生西装男。
　　“不会啊，我们年轻人都没什么经验，还要靠前辈照顾呢。”西装男故意挺直腰伸了伸胳膊，露出袖口的百达翡丽腕表，带着一脸坏笑，眯起眼睛吸了口烟。
　　“年轻个茄子！又在这儿装嫩唬小妞。”总监笑斥：“你丫社会上滚多少年了？都成老油条了，人家今年才毕业。”
　　“我也才毕业啊！”
　　“你那是留级吧。”
　　“——也就才毕业10年嘛。”西装男挑挑眉毛，把烟掐灭在汤匙里。

　　“来吧！陈总不作媒，咱就自己主动一点。”西装男站起来，向我伸出修长的手：“小姓徐，叫我kaman行了，初次见面比较害羞，希望杨小姐能多给我见面机会展现自己特长，帮我克服一下一见美女就晕菜的毛病。”
　　如此被人器重，我腾的红了脸，慌忙起身递上手去：“你好咔先生。”
　　这回连总监也笑开了。
　　“小杨啊，今天你是主角。Kaman哥专程找我约你出来吃饭，别太卷人家面子了。”笑够了，总监把话接过去。
　　“嗯？”我一头雾水。

　　“今天下午你去富华家园采访了吧？”
　　“哦，是啊。”——这条新闻是通过热线电话报料得来的，部分业主反映富华家园期房货不对版：当时承诺有大片小区绿地和地下车位，结果交付时，业主发现规划绿地大面积被商铺占领，地下车位廖廖无几还卖很贵，开盘时一拍而空，导致大量业主车辆无处停放……他们要求退款退房，未遂。几个业主联合找了市里几家比较有影响力的平面、电视媒体一起吐苦水。我们下午的采访并不成功，富华相关负责人一直没有露面，就只能留下名片录录现场，发表个人观点。

　　“Kaman是富华地产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总监意味深长的看看我又看看西装男：“他今天刚从海南回来就听说了下午的事情，非常重视，专程要跟你解释解释。”
　　“哦，好啊，刚好我的这条新闻还差开发商言论呢。”我一边察颜观色，一边快速揣摩总监的意思。
　　“不要这么严肃啦！”西装男撒起娇来：“我们也有苦衷的，公司项目太多，请人不力，没法照顾周全，现在大事小事都关我事，你看我今天刚下飞机就要马上处理这个纠纷，真是……唉。其实富华跟咱们台一直关系都很好，有些事，你们提提醒，我们就会做啦！不要公事公办这么严肃嘛。我刚才已经派专人跟这些业主协商补偿事宜了，那你看，新闻部分，能不能给我们判个缓刑？像我们这种小公司，名声就是命脉啊！”

　　“kaman哥太谦虚啦！”总监也燃起一根烟：“你们怎么能算小呢？上半年楼盘广告投放属你们最强了，听说今年还跑去海南圈地了，本地市场都满足不了了吧？”
　　“哪有！是本地市场分不到羹了才想到外地去谋生啊。”西装男挂着深不可测的笑：“本来这趟开会回来也是想找媒体朋友们出来聚聚，磋商我们接下来宣传计划的。没想到出了这档意外，唉，真是，一下把我搞被动了，联谊成了请罪，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挽救损失上。”
　　日期：2011-04-30　10:00:25
　　“那你可得好好处理哈哈！”总监云山雾罩：“我们小杨对工作可热情着呢，才来一个多月就拿两条一等奖新闻了，凡事都要追查到底，报料热线现在大部分都是找她的。民生啊，老百姓最爱看，目前这个栏目在台里也相当受重视，有很多企业都找上门来要求冠名赞助呢。”
　　“呵呵，你们这个节目现在开始招标冠名权没？能不能凭我们多年的良好合作关系给咱整个内部认购啥的？我就代表富华先抢个沙发。”
　　“这样啊。”总监微笑看我：“小杨，你觉得咱们栏目名前面加个‘富华地产特约之’……怎么样？和《城市发现》配在一起和谐么？”
　　“这个还得领导定夺，我觉得，咱们《城市发现》面儿宽，前面缀什么都挺和谐。”我浅笑一下怂怂肩，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哈哈，行，那咱回去考虑考虑。”总监大悦：“来吧喝酒！工作的事儿工作时间再谈。”总监一边岔开话题一边示意侍应帮我倒酒，随后举起杯来。

　　“我赞助！”
　　kaman也站起来。
　　我赶紧起身把杯口压下来，和两位对碰，一仰而尽。
　　接下来的话题都不关我事了，可酒却没少喝，直到大家都红光满面，楼面经理才端着果盘姗姗进来寒喧。
　　Kaman哥旁边的职业女娇嗔眯着眼睛用手指清点人数：“1、2、3、4……经理！麻烦你，7张停车卡！”
　　“呃，我不用。”我摆摆手。

　　“那6个吧。”职业女转头微笑面向我：“今天没开车？”
　　我窘了一下，“没有。你们……喝了酒还能开车么？”
　　“技术不行，不喝点儿不敢上道啊！”
　　kaman哥起身把外套搭在手上：“杨小姐要是不嫌弃就赏脸搭我车吧！顺便给我壮壮胆儿。”
　　总监回头顺水推舟：“住哪？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我捋着舌头努力表达意图：“我家离这儿远，在门口打个车就好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就喜欢送家远的，自己回去早了也睡不着。”

　　kaman的话引得大家一阵不怀好意的笑。
　　几番推托未果，我坐上kaman哥的奔驰。
　　影片开篇几分钟是没有字幕和旁白的。清淡的香水味裹着五粮液在空气里横冲直撞，车窗外昏黄的路灯连成一线，在眼前飞速掠过。这样寂静了几分钟，Kaman把CD打开，周杰伦懒懒洋洋耍花腔：“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他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晨曦的光风干最后一行忧伤/黑色的墨染上安祥”我诧异的把脸扭向司机位。
　　Kaman目不斜视，嘴角微微上翘，用沉稳的男低音轻描淡写：“有那么帅么？”
　　“谁啊？”
　　“你看谁呢？”

　　我把眼睛收回到副驾前的挡风玻璃上，“你也听周杰伦啊。”
　　“怎么了？”
　　“没想到。”
　　“肤浅么？”
　　“不会啊，我喜欢。”

　　Kaman笑的很爽朗：“那是因为你没听过我唱歌，一般听过的人，都会喜欢我，多过喜欢他。”
　　我撇了撇嘴。
　　“不信么？”
　　Kaman不依不饶。
　　“信。这年头虚伪的人那么多。”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差？”
　　“没有。”
　　“那跟周杰伦比呢？”
　　我憋住笑：“差不多吧。”
　　“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