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伤口的话你这样穿这么多件很危险啊！”我用手去拉他衣带，他一边抵挡一边说将士身上有伤很正常，我说很正常你干嘛遮遮掩掩。他说你一姑娘家怎么这么不像个姑娘，我说我像个姑娘压根就不会跟你来这儿。这样争来抢去他最外面的两层衣服被我扯得不像样子，第三层衣服看得见前胸一大块浅浅的血迹。
　　我倒一下子呆住了，他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才透过了这么多层的衣服还看得见血迹。我早该想到他这么每天像个疯子一样穿得厚厚的不是没有原因的。唉，江小雪你真是笨啊。
　　他想岔开话题地问我手还疼不疼了，我直直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大家看出来你的身份，可是现在只有我，你不用担心的。我出去一会儿，你把最中间那件穿上。那几层被血染脏的，我们一会儿洗一下，这山谷多风，一晚上就吹干了。”
　　他还是不愿意动弹，我吓唬他说：“我现在出去避一下嫌，要是我回来你还是这样，我就亲手……你懂的。”
　　他向后一仰，坐在地上，我也不管他是要耍赖还是怎样，就走出了山洞。听到里面好像是有衣襟翻动的声音，大概是在脱衣服吧。我看这四周，依旧是美好的景致，只是空气都凉得彻骨，身边没有他并肩站着，倒觉得这夜色让我有点害怕。那丛林、那草地、那花圃，都好像要有野兽冲过来似的。
　　我有点害怕，突然间一只草虫闯入视野径直朝我飞来，撞上我的额头，这飞虫扇动着翅膀挥舞着六条腿，好不吓人。我下意识尖叫一声，然后三两步就蹦进了山洞里。
　　彼时他刚脱掉最后一层上衣，我发现他虽然上半身是伤，却包扎整齐，他手里还有一半在身上的那件底衫，似乎还是光滑的绸缎。只是虽然整整齐齐包了厚厚的白布，左胸前还是有血染开了几层衣服。看白布的边缘泛黄，知道不是今天包扎的，那么那些晕开的血，该是不小心动了伤口又流出来的吧。想到他好几天未归，可能就是战场失利深受重伤，那会儿还脾气古怪不多言语。哎，我刚才还把他当没事儿人那样，让他背我，让他捉鱼摘果子。

　　这次是真的心疼了，也不顾他慌忙的样子，也不想像寻常姑娘那样捂眼或是尖叫着跑出去。
　　我蹲下身子，问：“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不知怎么眼泪就掉下来，那身上还有几块被层层地包扎，还有些已经复原的伤口留下凌乱的疤痕。我好像是害怕又像是揪心。
　　“江小雪！你让我换衣服你自己冲进来你什么意思？”他厉声说。
　　“我……”我想在气势上压倒他，却看见他生气之余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吃亏样子，我支支吾吾说，“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反正我也确确实实看见了，反正你也缠了那么多绷带能让我完整看见的不过一条右臂，反正我也不是那拘礼的人，反正……”

　　我看着他神情严肃快要爆发的样子，我还是少说几句捂眼转身比较好。
　　我一边转身一边拿起来他脱下来的那几件被血染脏的衣服，只给他留一件还尚且算干净的衣服给她穿着，拿到小溪边去洗，天黑黑的也看不太清楚，我不算是贤惠的姑娘，洗个衣服都能洗出来手脚不协调的味道。唉，想装贤妻良母的企图快要破灭了。在水里漂了几次之后，拧了干，晾在外面洞口的石头和矮树上。当我满头大汗地走进来，看见阿憨面带微笑一脸闲适，真想把他胖揍一顿。
　　只是他穿上正常厚度的衣服，身材还真是不错。刚刚也洗了把脸，终于看出俊俏长相。他身边竟然还有一件厚实的绒布衣服没洗，天，他究竟穿了多少件！
　　我正准备拿那件去洗，阿憨拦住我，说：“把这些衣服都洗了，你今天晚上要冻死啊。”
　　我想也是，虽然生着火，却也需要件衣服作被褥御寒。而且那时已经是半夜时分，我累得真是要眼睛一闭就不省人事。
　　他招呼我坐过去，把剩下的烤鱼和野果拿给我吃。之前阿憨去摘果子的时候我已经吃了整整一条肥鱼，现在是空有食欲苦于肚子容量不够。阿憨说饿死了早知道我不吃他早就吃掉了。我看着他，就傻笑。我说阿憨你明天一定要跟我去给乡亲们说清楚，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阿憨一把把我揽过去，说：“这个当然是不会忘的，不然，我还真得带你去周国呢。”
　　我歪在他身边，裹着他的衣服躺下，还想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只是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着了。脑中回想着他一开始在王大阳家怪异的样子，遇到兰陵王诘难求助的样子，质问我时狰狞的样子，还有带我来看美景吃烤鱼逗我笑故意惹我又关心我的样子。他的怪异孤僻、他的沉默不语、他的喜爱言笑、他的温润如玉，还有他莫名其妙透露出的那股子霸气，或好或坏，恰恰都是我喜欢的样子。我已分不清，我到底是单纯的因为兰陵王诘难他、不想让我身边的弱者受害，还是我仅仅只是不想让他受伤害、想用自己仅有的那点力量对他好。

　　那一天我觉得我好幸福，就这样好容易好容易就可以满足地睡过去。
　　我真的好希望那天我就那么一觉睡过去，再也不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