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乔未冬就亲自下厨熬好鸡汤，准备带去医院看夜含风。他一夜没睡，从QQ里找出夜含风以“诗人之死”的名字写给他的所有留言。他反复看那些留言，终于明白夜含风对他的用情之深。她的爱与痛，她的挣扎与彷徨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感动于那种爱，竟产生了一种冲动。“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我真的应该娶她吗？我到底应该娶一个爱我的女人还是应该娶一个纯洁的女人？”他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却没有答案，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他也不可能娶子丹为妻。子丹不爱他，而且也不再纯洁。尽管他对子丹还余情未了，但他知道，这个梦已经彻底醒了。

　　后来乔未冬到医院，怕吵醒夜含风，就悄悄推开病房的门。夜含风却醒着，她躺在那儿，仅仅过了一夜，就变得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她的眼光呆滞地停留在窗外的某个角落，像一条弥留的鱼，正悄无声息地沉沦，直至看不见自己。
　　乔未冬走进去，在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来。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而无力，透露出认命和放弃。
　　“对不起……”乔未冬难过地把额头抵在她的手上，“风，对不起！”
　　夜含风依旧看着窗外，她的眼睛空洞地睁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和悲伤。那是一双彻底绝望的眼睛，不再有任何爱或恨，甚至已经完全失去了生气。
　　他看着她干涸的嘴唇轻声问：“你想喝水吗？”
　　“不……”夜含风摇摇头。停了一会儿，她突然平静地问：“孩子……没有了，是吗？”

　　他无声地点点头。
　　“哦……也好。”她依然平静地说：“也好……这下，我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你，你要到那里去？”
　　“到该去的地方去。这个地方我呆得太久，却没有能力在这里扎根……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想要个家，一个爱人和孩子，可这么简单的要求为什么却那么难呐？命运，真的对我太吝啬了……”
　　“风，会有的！”乔未冬的眼睛湿润了：“你想要的这些都会有的！等你康复了，我就给你一个家，还有孩子。”

　　“是吗？”夜含风的嘴角浮起一个凄凉的微笑：“可是，未冬，我已经不再相信童话了……”
　　“不，”乔未冬的泪水终于滴落下来，像虫子一样在她的手背上蠕动，“风，你快点好起来吧，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你在流泪？你哭了吗？”夜含风伸出手来抚摸着他脸上的泪水，“好美的泪水呵。男人的泪水。可惜，你的这个决定来得太迟了，我真的要走了……”
　　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心脏，乔未冬难受地看着她说：“风，求你别走。我们马上去登记结婚！”
　　“不。”夜含风轻轻地摇头：“现在我想独自呆着。请你回去吧。

　　日期：2006-12-13　20:04:36
　　（六十四）
　　夜含风在三天以后出院。出院后她变得沉默寡言，终日坐在窗前看日出日落。乔未冬也每天来，小心翼翼地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他想重新唤起夜含风对生活的热情。但一天天过去了，看样子夜含风丝毫没有从消沉和绝望中重新站起来的意思。大年过后，乔未冬的房地产工程上马了，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张罗和打点。他忙得再也没有时间照料夜含风了，只得为她请钟点工做饭。

　　这天，大周到公寓来看望夜含风。夜含风剪短了头发，使她的脸越发显得清瘦。她穿着厚厚的棉睡袍来开门。大周叹了口气说：“你得爱惜自己呀！你现在的样子可以用一句李清照的词来形容，‘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夜含风淡淡一笑：“你随意吧。”说着依旧坐到窗前去。窗外的车水马龙和繁华喧嚣与她的落寞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看，”夜含风望着窗外林立的高楼说：“这个城市这么大，而且越来越大。每一天都有新的高楼拔地而起，这么多的房子却没有一间是属于我的。”
　　大周走过去，站在她身边，也看着那些高楼说：“其实……我看他对你挺有诚意的。那天在医院他和我谈过了，他想娶你。你不妨考虑一下吧。”
　　“这不可能。”
　　“为什么？”
　　“我找不到嫁给他的理由。”

　　“你爱他不是最好的理由吗？”
　　“现在不爱了。”
　　“就算不从爱情的角度来考虑这个问题吧。从现实的一面来说，他可以为你提供一个舒适的家，你嫁给他就可以结束漂泊的生活。”
　　“如果我想结束漂泊的生活，我可以选择别人，比如你。”
　　“我知道你不会选择别人。也不会选择我。”

　　“我还可以选择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你能到哪儿去？”
　　“去藏区支教。”
　　“藏区？？支教？？”大周震动地看着她：“你真是匪夷所思！”
　　“我想去一个藏族的小山村教书。那里遥远、偏僻，还很贫穷。但我对那里有种情结。那里才是我最好的归属。”
　　“是吗？”大周怀疑地问：“我看你得好好想想。”

　　“我想好了。”
　　“你确信你不是一时冲动？你确信你的考虑很成熟了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夜含风平静地说。
　　“为什么要这样决定？”
　　“那是一片神奇的土地。那里有纯净的天空和太阳，还有壮丽的雪山令人感动。那里的人有没被污染过的灵魂，有最原始淳朴的人性，还有很虔诚的信仰和执著的精神。我在那里无比深刻地体会过生命。我总觉得我的梦想被埋葬在那里，我要去发掘它。这个梦想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对于我来说，梦想永远高于现实……”夜含风微微眯着眼，她的目光停留在虚无的远方，初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显得无比圣洁而美丽。

　　大周看得呆了，他似乎理解了夜含风的决定。他酸涩地开口了：“我知道过去十几年里，你的身体生活在现实中，可你的心一直在梦想中飞翔。本来以为这个梦想是爱情，但现在看来不是。我不知道你最终的梦想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它的力量。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
　　“谢谢你！”夜含风眼里有一抹泪光：“知我者莫过你！”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尽快。”
　　“正好我有一个礼拜的休假，我想陪你去。我也想去看看你描述的那片神圣土地。”
　　“你真的想去？”
　　“真的。”
　　“那好吧。”夜含风点点头。
　　“现在想出去走走吗？”大周问。
　　“是的。你真善解人意。我想去逛商场，以后很难有机会了。”
　　“行。今天你可以慢慢逛个够，我负责当搬运工和司机。”

　　夜含风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你以为我要把商场搬回家呀！”
　　“呵呵，那么我们这就出发吧？”
　　“等等。”夜含风找出许久没用过的化妆品开始精心化妆。着上胭脂和唇彩，她立刻散发出妩媚的气息来。大周赞赏地打量着她说：“这就对了嘛。女人一定要记住，任何时候都别放弃自己！”
　　日期：2006-12-18　20:52:58
　　六十五）

　　俩人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溜达了一圈，接着就去逛商场。夜含风看上去还处于兴奋期，她经过多么漫长的思考才做出去藏区的决定，得到大周的理解和支持，她感到欣慰。她一路情绪高涨，不停与大周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