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半夜里打车跑去精神病院的时候,我妈的白色爱丽舍果然停在院子里的那片草坪上。我给我妈打手机,我说告诉我你在哪个房间,咱娘俩见个面吧,你没空去见我,那我只好来见你了。
不到十分钟,我妈从那幢灰白色的大楼里冲了出来,她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把我往她的车里塞,她说:“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有话我们回去谈,别搁这闹,楚生的情绪刚稳定下来,这个时候不能出差错,万一刺激到他病情再反复,恐怕就是神仙也无法挽回了。”
我没有反抗,我坐进车内,我妈将车开出那幢灰白色的建筑物的时候,我对我妈说了一句话,我说:“其实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在那里面,我即便是你十月怀胎生出来的,也不如一个神精失常的男人在你心中的地位重要,是么?”
我妈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是。有时候,女人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一旦身陷爱河的时候,一切都弃之不顾了。我承认在这方面我很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我的心主要扑在楚生的身上,对你确实没有尽到当妈的责任。”
我不说话,我在想乌骨鸡,我明白了她当初不要丈夫甚至连孩子也不要了的决心和勇气。女人爱起来的时候,所谓道德,责任,牵挂,是统统要让步给情感的,所以女人在爱情世界里惨败的例子很多,因为投入太多,放弃太多,到最后却颗粒无收。
“妈,你后悔么?”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我妈的车上播着的是陈奕迅的《十年》。
“不后悔,我不是一个有后悔习惯的人,”我妈说,“虽然付出的代价沉重,或许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拥有真正的快乐,但是我经历过这样的一份深刻的感情,其中的过程会让我至死不忘。”
日期:2007-5-11 17:1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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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对我爸呢?你有没有爱过我爸?”我问。
“人生有时候,有些别的感觉可能会被误认为是爱,比如依赖、习惯等等,我认识你爸爸的时候,他的谦和有礼、文质彬彬,以及他的温和体贴,让我很心动,跟他在一起我心里面很踏实温暖,我以为那就是爱,所以我们结婚了,并且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直到我被派驻到这里的分公司,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同行业的先锋人物黄楚生,他的聪明果断、机智冷静,以及他的眉宇和谈吐之间的雄心霸气,让我深深地着迷,我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的在面对他的时候心扑扑地跳,眼睛不敢正视他的脸,后来我才知道他也同样为我的气质和涵养所折服,所以我们很快就旁若无人地走到了一起。”
“如果没有黄楚生的出现,你会跟我爸过一辈子吗?”我问我妈,我觉得我爸挺可怜的,谁都没有真正爱过他。
“不会。虽然你爸的性格很适合我,我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女人,而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男人,他像家庭妇男一样操持着所有的家务,辅导女儿的学业,让我在事业上全心全意地拼搏毫无后顾之忧,但随着我的地位的提升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是剑在驽上,我在你爸的面前越来越感觉不到自己是女人,很多时候我无法从你爸那里找到属于女人的归属感,你爸爸因为很早就失去父爱,母爱又一直不温暖,所以他在我面前一直就像一个孩子,甚至这多么年同床共枕,都是他枕着我的胳膊而不是我枕着他的胳膊。”
我不说话,我妈的车一直平稳地驶进市内,然后我妈说:“小眉,妈妈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事到如今,说什么也都已晚了,两个家庭已经毁了,妈妈只希望你以后的人生,能够幸福,嫁一个人的时候,记得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他,能不能跟他过漫长的一辈子,不要到以后的婚姻真实里再反悔。”
“我知道,我一定会谨慎的。”说这样的一句话的时候,我又一次地想到了不婚。
“还有,妈妈希望你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快一点回到正常人的生活轨道上来,做一份正当合适的工作,好好地生活下去,不要再放任自流,妈妈当年抛弃了你和你爸,给你的心上留下无法抹去的阴影,但这只是妈妈一个人的错,是妈妈一个人对不起你,不是妈妈的所有家人,更不是全社会,你不要总是一副苦大仇深愤世嫉俗的样子,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你的,你已经成年了,要懂得面对问题分析问题,要懂得自己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每当我妈的话语里一有说教的语气的时候,我都会奋起反抗,驳她一番,但是这一次我没有,我默然地听进耳朵里,一声不吭,当我妈的白色爱丽舍驶过城市子夜的街道停泊到我们家楼下的时候,我问我妈:“你告诉我,沙包妈哪去了?”
日期:2007-5-13 21:06:37
感谢这么多的朋友们的关注与支持,文字写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沉默,但是朋友们的跟帖评论我一直在看,并且理所当然地很在意大家的意见和看法。
总有人在骂,有人在催,不想过多地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想说一句,写这样的小说,写的人永远比看的人痛苦,写的人永远比看的人更希望结束,我曾经说过,写长篇犹如去赴死,早死早超生,事实上我比谁都不希望半死不活地吊着展览。
这一部小说的更新速度其实已经很快,偶有停顿也是事出有因,并且中断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我说过我会写到结局,我就一定会写到结局,不管我的结局是朋友们期待中的,还是意料之外的,我都会以我的方式,给我的文字一个最后的交待。。。
日期:2007-5-15 09: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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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不说话,长久地保持沉默,我不由暗自心惊地猜测沙包妈是否也如我爸一样,因为无法面对这样的婚变而选择极端的行为了断了自己的时候,我妈说:“她挺好的,挺风光的,苦的是楚生一个人,这几年的美好时光他都呆在精神病院里。”
“什么意思?发生了这样的婚变,她还能够很风光?”我不解。
“女人分很多种的,不是所有女人都会被爱情和婚姻打败的,有的女人会反击,而且下更重的手。”我妈的话语里,我听到的更多的是凄凉。
“黄楚生为什么会进精神病院?他进去的时候,你们结婚了没有?”我问我妈。
“哪里来得及结婚,”我妈苦笑着说,“他老婆发现他背叛了她,不动声色地伙同公司副总将公司资产暗中转移,待到楚生发现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公司意外破产了,楚生受不了打击,就精神失常了。”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妈的脸上已经特别宁静。时间久了的好处就在于,回首再看往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轻若鸿毛。
“他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这也是我对他动心动情的原因,他的公司是他拼搏了二十年得来的江山,没想到就那样的付之东流,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所以我对楚生一直心怀愧疚。”
我妈说完,我忍不住为她辩了一句,我说:“别这么想,又不是你勾引他的,大家是你情我愿的,谈不上谁对不起谁,再说感情的事也用不着说愧悔,妈,你没对不起谁。”
我从来没有护过我妈,她离开我爸以后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是扎在她肉里面的一根不短不长的刺,时不时地刺激一下她的神经,让她总是记着她曾经抛弃我们父女的事实,但是在这一个春天薄凉的夜里,我想到了要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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