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晚？”

　　想要绷起脸，却还是带了藏不住的关心。
　　陈子君一边拖鞋，一边看了眼姑父，不走心的笑了笑：“抱歉，有点事呢。姑姑已经睡了？”
　　“嘘。”白明坤看了眼房间，对着他做了个口型，他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那我先回屋了。”
　　“啊，早睡。”想起什么白明坤一把又拉住他，“你等等。妹妹呢？”
　　“……”陈子君表情微不可查的有一瞬凝滞。
　　“唉，算了算了，去去，睡觉去。”
　　白明坤摆摆手，把人赶进了屋。

　　这两个人，本是同源，又由一个女人带大，从小朝夕相处，日夜相对，说默契，早已超出了简单的默契。说亲密，长大的毕竟男女有别。但他们的关系确实是一方挣不破、不必挣，又自然而然的网。谁也不愿见对方落了不好，但这样的彼此生气却是经常发生的。
　　陈小光回家的时候还特地蹑手蹑脚的开门。
　　因为赌气时走了反方向，所以她断定某人比她先到家了。
　　她悄然环顾四周，一片黑暗寂静，刚刚放下心来却听见空气中幽幽有熟悉声音：“在找什么？”

　　“……”她倒吸一口冷气，把惊呼死死屏住并且一蹦蹦老高，对上白明坤那张熟悉的脸，整个人才如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软塌塌的扑在了沙发上。
　　扭了扭翻了翻滚了滚蹭了蹭沙发，又嘟囔着：“求不问了，求不问了，啊啊啊，我要睡觉。”
　　白明坤：“……”
　　“……算了，睡觉去吧。”
　　陈小光一溜烟溜进了房间里，一句晚安拖得回音长。
　　但是直到三点钟，她还是没能睡成觉。
　　在床上静静的坐着，也不看窗户。今晚的事像一帧一帧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她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敲床板，敲桌子。心烦意乱的好像身体里长满了蘑菇，根本没有发泄渠道可言。
　　啊，她痛苦地仰面滚到床上。
　　看来今天应该再多揍那个失足少年两拳的！
　　陈子君听到笃笃两声敲门声，克制收礼，一打开门，她平静的面容映入眼帘，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你……”盯着她投过来的深邃眼神，他刚开了口，腹部忽然火辣辣的疼，他吃痛地望向妹妹。
　　陈小光以俯冲姿态往陈子君肚子上捣了一拳，然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用脚把门带上：“来，我们谈谈。现在我舒服多了。”
　　陈子君：“……”
　　老天爷我能收回我八岁时‘要跟妹妹相亲相爱一生’的愿望吗？
　　肯定可以吧！
　　谈了一宿的兄妹早上起来都带着硕大无比的黑眼圈，但是无比欢快的心绪各自去了学校，看的陈素洁一头雾水。
　　带着愉悦的笑意半蹦半跳走到一半的路程，路过超市顺手买了一包麦丽素，丢一个在空中然后准确无误地含住。
　　“呜哈哈，陈小光你真是天才！”

　　她满足的对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脚尖翘一翘飞起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石子滑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陈小光视线跟过去见落到某人头上，顿时就痛苦地侧了侧脸。
　　“啊……”乐极生悲否极泰来又闯祸的节奏……
　　她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先鞠了鞠躬：“抱歉抱歉，我……”抬起头来，那一句道歉生生卡在了喉头。
　　日期：2014-07-03 12:37
　　她看见了她，那么坦然，那么大方的样子。
　　真是，糟糕透了。
　　她慢慢咬紧后牙槽，扬起个微笑：“女士到这来有何贵干？又缺钱了？”
　　女人却是温软了眼神，扯起柔柔和和一个笑：“想你了，来这看看你。”

　　陈小光顿了秒，呵的一声笑出来，本来站直的背歪斜了几分。
　　“谢谢。”
　　她挑挑眉，越过女人就要离开。
　　对方却一把握住了她的肩膀，抢在她说话之前开口：“小光，妈妈知道你不开心，是妈妈没有做到位……但是，偶尔也回来看看，看看我们吧。我们都不年轻了……”
　　这么哀伤的语气，却没法激起她感情上一丝波动。
　　陈小光动了动身子，让对方的手滑落，随即转过身来径直打断她的话：“是的，你们不年轻了。所以终于知道我也不小了是吗？是啊，树长大了，该结果了，来的真是勤快啊。”话里的讽刺一览无余，并且有明白的厌恶。
　　对方神情似乎哀戚了几分，但还是抿了抿唇，平静了面容：“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只是有苦衷，不论你理不理解，我不求你明白……”
　　玛蛋，又来了。
　　陈小光抬手看一看表，笑笑：“亲爱的——妈妈。我知道了。可是拜你所赐，我要迟到了，可不可以……”她的笑慢慢消失，“让路。”

　　看着她转身欲离去的背影，女人缓缓开口：“小光，我想子君了。”
　　陈小光轻哼一声，觉得真是不可理喻到极点。
　　她连头都没回：“那就努力让自己别想吧，他会很困扰的。”
　　不远处正为红灯而等候的黑车内，司机顺势往后看向他，又沿着他视线的方向瞧了一眼，那母亲正劝诫着叛逆女儿的样子：“嘿？看什么？”
　　“没什么。”他很快回答。
　　“只是在想，管教孩子，真的是很费精力时间的一件事。”
　　周了际左手撑着在窗户上，右手用指关节轻扣着车门门框处。
　　“呵。”司机斜眼，看到依旧是红灯，才继续下去，“小了，你知道，一，这是公认的事实。可是不痛苦。是你在凶恶地世界里能体会到的，唯一一件疲累、伤神却自甘献出全部的事。二，你……丫还早着呢吧。还是最近谈了朋友？嗯？”
　　司机是在他家工作多年的老者，脾气好又风趣友善，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开起玩笑来总带几分家人的慈祥。
　　“谈朋友？”他微微笑起来，嗓音的震动昭示着是个真切的笑容。

　　顿了片刻，周了际才开了口。
　　那把柔润好嗓音，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令人摸不到几分感情在里面。
　　“像我这样的，有人肯赔上一生，那她上辈子，一定造了很多孽。”
　　“噢。”司机也哈哈笑起来，顺便换挡踩了油门，“你这样说，是明明白白的指鹿为马。你要把你的小拇指伸出去勾一勾，连离家不远的集市上的小香猪也逃不过啊。”
　　周了际无奈轻笑出声，算是在去解决麻烦问题前的短暂放松。
　　能让他因为没话说而不回答的人，除了吴叔大概也没有第二个了。
　　当然，谁也猜不到明天的明天会如何，是男是女都一样，是人是鬼亦不重要。
　　像是与母亲耍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娇气的女生最终皱眉甩开了年长女人的手，背着书包迅速离开。
　　那一身校服，却清楚昭明了她的学校。

　　他又最后瞥了眼那女生的背影，车也终于驶过了这段路程。
　　日期：2014-07-03 12:40
　　而陈小光，她今天本不该来学校的。
　　亲生母亲在路中间堂而皇之的拦住她，就是她直接回家的最好时机。
　　林心惠急急忙忙给她发了短信，但正满头乌云的女生怎么来得及去看？

　　就那么一路想，一路想的，也走到了学校门口。并且因为心无旁骛，没有顺势在煎饼果子摊前站个十分钟，所以，更没有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