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她皱着眉，目光紧紧跟着那道笔直瘦长的身影，直到消失。
　　赵旻果，为什么会有人来找她？
　　陈小光邦邦邦把自家门象征性地敲了三下，便推开门进去，蔫眉耷眼的挂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白明坤坐在沙发上正看报纸，被这突然飘进来的幽魂吓了一跳，他摘下眼镜：“小光，怎么了？”
　　“啊，没什么。”她懒懒回了句，想了想不对，转头看着姑父，“我姑呢？”
　　“哎，不是你回来嘛，她给你烧你喜欢的菜呢！”
　　陈小光从椅子前直起身来，“怎么会让她做？”
　　“她要试一试嘛。”
　　白明坤笑的很慈祥，仿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陈小光沉默了几秒：“真的想吃你做的。”
　　白明坤哈哈哈笑起来，报纸一叠，也钻进了厨房，进厨房前还顺了顺陈小光的头上呆毛：“好，四个肉，一定让你吃个够！”
　　“真是，”她嘟囔了声，“我又不是猪哦……”
　　饭桌上陈素洁不停地给她夹着菜，一边询问着她在学校里的事，这一学期回来一次，到快毕业了他们也没时间去她的城市看她一眼，只能等她放假回家，尽力做点好吃的弥补她了。
　　“挺好的。都挺好的。”陈小光微笑，“不过没多久，我就去一个公司面试。之前简历投中了。我看也不错，就先准备起来了。”
　　“好，好，不错。”陈素洁淡淡笑起来，有几分欣慰在。

　　“不过，你这孩子也是，好好学习就别给你老师添堵了啊！”
　　她眉头一皱，转眼批评起陈小光来了。
　　“……我做了什么？”
　　陈小光夹起一块红烧肉，无辜的停在半路上。
　　陈素洁轻飘飘看她一眼，“你还说呢，打了几分课外工了？能这样吗？顾着点你自己。我们又啥都不缺。”
　　“没关系，课外时间，绝对不得耽误课程！”陈小光举手发誓。
　　“哎，对了，姑姑……你还记得那个赵旻果吗？”她抬了抬眉，拨弄着碗里的饭，送了一小口到嘴里。
　　“嗯？怎么忽然问起她来了？不是一直精神不太好，然后市内的舞蹈中心给跳下去了嘛！说是身上有孩子孩子没爸爸的，还有傍上有钱男友被赶回来的……总之啊，什么传言都有，她妈都当做没她了！现在又出了这种事，真是……哎！”陈素洁摇头。
　　白明坤扫了眼陷入若有所思的陈小光，也只是自己吃饭，不插嘴。

　　但等陈小光洗完碗后，他叫了她一声：“小光，等会过来一下，问你点事儿。”
　　语毕就自己进了屋。
　　陈小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还是被陈素洁一脚踹进了房间。
　　“你这次假期来准备待多久？”
　　“嗯……大概再过一个星期就得回去了。实习的事儿，您知道的……嘿嘿。”
　　陈小光露出那颗虎牙，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笑了笑。
　　白明坤咂了口茶，“行，没问题。我是觉得你别在家待太久了，毕竟都大四的人了，多出去历练下总是好的。”
　　陈小光吸吸鼻子，拿过手帕作势抹泪：“桑心了……这是赶人的意思吗？果然是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白明坤被她这么大无畏的卖萌精神感动，捧着茶杯笑眯眯补了句：“不是哈士奇，别卖飞萌。”
　　陈小光嘁了一声，撇了撇嘴，“有点娱乐精神吧。”

　　他哈哈笑了两声，却慢慢收回嘴边笑容，脸色有些凝重起来：“小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起赵旻果的事……这是一年前，在这个镇上所有人都会谈起的，但是一年后，你再提……”
　　以为对方疑惑这个问题，陈小光也直接打断解释了：“不，是因为，今天突然想起她，我……”
　　“小光，是这样的。”
　　白明坤用食指碰了碰鼻子，斟酌了下还是说出来：“有男人来家里，找过赵旻果。”
　　陈小光本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椅子都被带的拖后几分：“什么？！”
　　同一刻的夜色里，呈央镇的旅馆内，三楼临窗而立着一个青年，正望着外面喧闹又平静流动的街道，手边是一通电话。
　　完全没有得到消息，直接被通知老板翘班飞到了一个地方查段旧历史，还是自己提起话题的钱觅，深深体会到了作死二字的真切含义。
　　周了际目光随意一转，落在那斑驳墙上，上面有细长人影，仿佛没有重量，在这样的夜里都快要湮盖住一个人。
　　“你要是说没有什么理由回去，我现在就拉开我面前的窗户跳下去。”
　　对方的声音带着几分悲壮，周了际听了轻笑一声，往后退两步坐在床上，啊了声：“确实是有原因的。”

　　钱觅那边静默了两秒：“所以呢？是什么原因要回去？林子行在那受过罚吗？”
　　女孩子自杀。跟他聊过……或者只能说搭过话的女孩子，自杀。单靠这个能让他回去？钱觅真心觉得这事儿可信度太低。
　　“不是，以前有些事吧，在行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些惊讶了。”
　　周了际声音低了几分，声线依然清澈，但是再一句：“先这样，其他事真的得拜托你了，急件发我邮箱，过几天就回去。”他就摁了电话，半靠在那床头上望着天花板。

　　惊讶，说惊讶，也没多惊讶。
　　最多只是不解而已，因为在他大约十几岁，每天任务就是被林子行追着打还笑眯眯的时候，便知道这样一个地方。
　　那是他常年游荡的父母，留给他的记忆。
　　当时父母又将跟着科考队远行，在那之前爷爷跟他们细谈了些事，他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忍不住在门外停下脚步。
　　他听到爷爷熟悉的年迈的声音，在说‘小寒你决定吧，怕他毕业的时候你也来不了。’。小寒是他的母亲。
　　又听见李岑寒女士的清爽而带有一丝笑意的答复：“啊，毕业后旅行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吧……”对方话头很快一转，“但是如果要我留下一个地方，给他推荐，就让他去呈央吧。”

　　呈央，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这个地方在他没多久确切知道写法后，就去搜了出来，然而就算这样也只当多学个地理知识了，其它似乎没有关系。
　　然而，林子行犯了错后，竟也是被赶到了呈央镇。
　　他只是，单纯对这样一个地方好奇而已。
　　包括，母亲……
　　周了际闭了下眼，转身侧卧，渐渐的也竟睡了过去。
　　梦里，迷迷糊糊的有母亲那一张熟悉面容在冰川之上出现，正懒懒与他父亲低语着什么，东方曙色渐升，翻滚的白云里滚着金边，天气却是有些昏沉暗色，可与远远的海连成一片，像有涛声滚来。

　　他听见母亲隐隐在说，去看看，在那里看一看。
　　然后周了际就醒了，醒了以后，他去关上了灯，又躺下逼自己睡去了。
　　于陈小光来说，今夜却是难眠夜。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会对赵旻果的事上心，是因为当年的那一天，那个温和的好似快没存在感的男人，可以把暴力中二男拖走的男人，跟赵旻果……有蛛丝马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