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1-03 18:00:00
　　第四十章 人心
　　低矮的土墙外围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行将就木的老人拄着拐杖躬着身子围成一排注视着面前手持木棍的中年男子，嘈杂的声音充斥在低矮的土墙四周。男子脚边一只门口浑身杂毛的饥瘦土狗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注视着眼前的人群。赤裸上身或者披着背心短褂的男子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饿的骨瘦嶙峋的孩子不断在人群中穿梭着，妇人满眼冷漠神情的的注视在门口的汉子。汉子杵着木棍，靠在半掩的破旧门扉上，死死的守护者最后的一道屏障，与身前的人群对持着。满头花白白发的的老人围着汉子不断的低声哀求着。子文面无表情的望着身前热闹的场景，孤独的站在人群中。张镇长望了望身边的子文，低声叹息一声，排开身前的人群来到汉子的身边，男子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对着老人高声的怒骂着，“好一个姓张的，枉我们相交多年，如今你竟然打小癸的注意，亏得小癸看到你还口口声声喊你叔叔，今天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把娃给带走的。”张镇长望着身前愤怒的守护自己最后一块领土的雄狮，沉重的叹了一口气，满眼通红的望着身前的曾志，开口道，“曾哥，我们从小就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从小到大，弟弟有哪件事情对不起你过，相处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的为人。但是现在外面这么个形势，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地里干裂的土地，枯死的庄稼，再看看后面山梁上今天新增的孤坟，还有这些你面前面黄肌瘦的小娃子。镇上现在不少人都在外迁，剩下的这些跑不掉的难道就眼睁睁的死在这边不成？镇上连年出现怪事，夜深时鸡不鸣狗不叫，这些你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丝曙光出现在面前，难道就为了你家一个人的安危性命而至全镇人于不顾，甚至祸患蔓延到全县，全市，全省？你知不知道要是这样下去的话天下要死多少人？”听到面前发小兄弟越来越大的呵斥声，曾志绝望的望着面前儿时的伙伴，歇斯底里的高喊道，“那我就忍心让我儿子去死？”随即曾志抄起手中的木棍，愤怒的指着外围的人群，绝望的嘶喊道，“要是你们家里的娃娃被人这么糟蹋，你们又能忍心？”外围的人群看着状若疯癫的曾志，面孔上全是冷漠如冰雪的寒冷。人群纷纷开始沸腾起来，指着门口的汉子大声喝骂起来。

　　日期：2015-01-03 18:06:00
　　曾志转动头颅望着四周那些熟悉的脸孔，里面随处可见平日要好的朋友，血脉相融的同性兄弟，心下一片悲凉。何曾几时，原本那么熟悉亲切的脸庞竟然会变得如此冷漠残忍。一个人，一只饥瘦的土狗，一只孤独的木棍，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门口，面对着身前的疯狂人群。老人悲切的哀求声，妇人恶毒的咒骂声，男人的呼喝声，孩童的欢快笑声参杂在一起，汹涌的想着曾志咆哮的扑了过来。手中的木棍渐渐的松落下来。一个浑身全是补丁的老人向着门口的曾志走了过来，径直来到曾志身前的门槛跪倒在地上。随即，越来越多的人还是跪倒在地上。一片哀切，见者动容。曾志呆呆的望着身前跪倒的人群，手中的木棍跌落在地上。门口孩子突然探出了头，好奇的看着外面街道上的诡异景象，孩子眼中满是不解的神色。土狗欢快的掉转头，吐着舌头舔舐着孩子的裤脚。孩子开心的伸出手掌抚摸着土狗乱糟糟的毛发，土狗在孩子的手掌中伏在了地上，渐渐的安静了下来。随即孩子向着跪倒的人群奔跑了过去，伸手扶起地上的老人，老人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里，泪流满面。汉子抬头看了看前面的孩子，眼中满是凄凉的神色。身前的人群渐渐的向着门口逼近了过来，子文站在群人的身后，越众而出，走到曾志的身前，曾志上下打量了子文一眼，眼中的惊喜渐渐的被疑惑和愤怒所取代，曾志惨然一笑，无力的道“昨晚你问我小癸的生辰八字时是不是就算好了？”子文望着面前越发愤怒的汉子，叹息一声，轻轻的点了点头。曾志望着面前昨夜将自己孩子送回的老人，俯身拾起地上的棍子，举在手中的棍子便朝着子文砸了过去。人群望着面前突然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声，张镇长满脸焦急的神情，向着子文冲了过去。棍子在子文的身前停了下来。汉子望着依旧矗立在自己身前的老人，痛苦的问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子文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曾志，缓缓的点了点头。汉子丢下手中的木棍，泪水夺眶而出，痛苦的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孩子从老人的身跑了出来，关切的拉着父亲的胳膊。抬头看了看面前的老人，发现是昨夜自己遇见的子文后，孩子仰着头，露出纯真的笑容。子文望着面前的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随即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日期：2015-01-03 18:12:00
　　张镇长回头看了看消失在人群的子文，无奈的叹息一声，伸手扶起蹲在地上的曾志，低声劝解道，“志哥，你想开些吧。”说完后张镇长对着身后人群的斌子招了招手。随后也跟在子文的身后消失在人群中。斌子无奈的望着身前矗立在门口的汉子，孩子怯生生的躲在父亲的身后逃避着众人的目光。斌子对着人群招了招手，几个年轻的男子从人群中向着门口的孩子冲了出来。望着面前突然出现在身前涌现的，男子们，曾志霍然抬头，带着满是绝望的笑，空着手向着人群冲了过去，如同赴死的斗士一般无畏的冲了过去。

　　站在空荡的门前，地上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木生艰难的抬起脚步向着门口走了进去。浑身满是血迹的土狗窝在角落里无声的舔舐着伤口，望着跨门而进的陌生来人，土狗挣扎着从窝里站了起来，一瘸一跛的向着木生走了过来。轻轻的痛苦低吟声从旁边的门口传了出来。木生抬头凝听了一阵，双目满含着愤怒，向着院子里走了过去。床上浑身皆是血迹斑斑的汉子躺在床上，痛苦的低吟声不断从汉子的嘴里传了出来，妇人在床边望着床上的丈夫。低声叹息着。汉子回过头来，望着突然出现在门口。顿时，满腔的愤怒充斥在胸口，汉子伸手指着门口的老人，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悲叹。木生瞥了一眼杂乱的丢在门口的赈灾粮袋，大步的跨进门槛。妇人回头望着出现在身后的老人，绝望的嘶吼一声，向着老人便冲了过去。木生站在原地，任由妇人不断捶打在自己的身躯上。汉子皱着眉，对着妇人大叫了一声。妇人回过头看了躺在床上的丈夫一眼，对着木生吐了一口唾沫，随即走到丈夫的床边坐了下来。双目依旧仇恨的注视着面前的老人。木生悲哀的望着面前的夫妇二人，任由唾沫挂在脸上。对着二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日期：2015-01-03 18:13:00
　　日头渐渐西沉，高大的皂角树沐浴在夕阳下，浑身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木生注视在站在树下的身影，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哀切。“为什么要这么做？”子文回过头，望着身前的深青色身影。无奈的叹息一声，抬起头，望着天上孤零零飘洒的落叶，盛夏十分，枯黄的树叶顺着微风在空中轻轻的飘洒着，向着永恒的大地无怨无悔的投去。子文地下头，望着面前满脸怒意的木生，叹息一声，“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木生望着身前的子文，眉头紧紧皱起，深深呼吸：“那你知道我不会同意怎么还要这么做？你我兄弟一场，相交算算也有一甲子的岁月了。你的苦心我也明白，但是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我都是修行之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凡事必当尽力而为就好，祸福自由天数。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子文低下头，平静的注视着面前这个陪伴着自己走过一生的挚友，脸上带着惨然的笑，凄凉一笑，“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一死也不足惜。可是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现在我们面对的情况有多么残酷。我们两个老家伙尽力而为，生死各安天命。倘若能够成功，自是有上天庇护，假若万一失利，即便一死也不足惜。那么，剩下的这些人该怎么办？你想想看，旱魃出世，天下会造成多大的杀孽，千里赤地之下，柳絮，文成，他们两又该怎么办？到时全天下又要有多少的无辜性命来葬送在我们的赌博上面？”木生望着面前变得群情激昂的子文，默然无语。抬起头，木生紧闭的双眼，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下来，夕阳渐渐的落了下去，两人的身影在地上长长的如同两道平行直线一般，相互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