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晏已经不止一次这样和枪管对视了。每一次的对视，都会给他一种错觉。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有时能真切地幻觉出，子弹穿过肌肤的撞击和灼热。甚至在最静谧的夜里，他的幻觉里都能听到子弹射进皮肤里噗的一声轻响。每一次出现这样的幻觉，石晏都会莫名的兴奋，好像这个幻觉就是他期待中最完美的生命结局一样。
　　警车一阵的小颠簸，把石晏从幻觉里惊醒。看了看一脸倦容的小刘，石晏迅速把枪装好，插进枪套，转头对小刘说道。
　　“把车停一下，我来开，你眯一会”
　　小刘揉了揉眼睛，摇了摇头。
　　“没事，你先睡吧，我还能坚持。”
　　“你还是停下来吧，我想方便一下。”

　　小刘把车缓慢地停下来，石晏回头看了看后面东倒西歪酣睡着的三个伙计，悄悄打开车门下了车。很小心地关上车门 ，生怕吵醒了后面的三个人。
　　日期：2014-08-05 16:12:18
　　27
　　草原的夜风很凉，撒完尿的石晏不由打了个冷战。哆嗦着把脖子缩进衣领里，走到驾驶室旁。刚要拉车门，小刘从旁边过来，一下子把车门靠住。石晏奇怪地看着小刘，小刘边低头系着裤子，一边小声说。
　　“头，还是我来开吧 ，这下车一活动，我彻底精神了。再说明天到了满洲里，就全看你的了。我们这几个伙计都太年轻，冲锋可以，论动脑子，我们四个加一起也赶不上你一半 。所以到了那边，就全依靠你了，所以你一定得休息好。”
　　小刘说完，转身拉开车门蹬了上去。石晏也没再争执，默默地回到副驾驶的位置坐了下来。
　　其实石晏不光是心疼小刘，他也是想用开车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说实话，对于这次的追捕，石晏的心理还是有很深的恐惧感的。首先，打死了警察，手里又有枪的尹钢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徒了。这样的亡命徒是极其危险的。再有，石晏一直有一个预感，自己跟尹钢之间也许是前世欠下了冤孽吧。两个人之间，早晚会有一场恶仗。是那种你死我活的恶仗。石晏一直很相信自己的预感，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尹钢命里的克星。

　　后面的三个伙计已经打起了鼾声，夜间行车最怕的是车里有人打呼噜。况且这横亘在草原上的301国道，本来就车辆稀少，没有了超车时的兴奋点，再听到车里同伴的鼾声，是很容易让驾驶员困倦的。
　　小刘看了看石晏，笑着说。
　　“头，既然你也睡不着，咱俩说会话吧，这样省得困。”
　　石晏点了点头，他也很想说会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以往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因为紧张或者恐惧，都会胡思乱想。那时候他可以用硫磺的气味来麻醉自己，让自己安静。可是今天在车里，他不可能那么做，所以他也很想和小刘说说话。
　　小刘没说话，似乎在等着石晏先开口。石晏也没有说话，不太善于交流的他根本找不出话题来。小刘侧脸看了看石晏，石晏也看了看小刘，对视中两个人笑了一下，有点尴尬。幸好后座上三个伙计的鼾声此起彼伏，让车里的气氛不至于太冷清。
　　把脖子往衣领里缩了一下，头靠在车窗上，石晏闭上眼睛，其实他根本睡不着，只是想让自己沉浸在朦胧的状态下以打发时间。
　　他发现，那些黑夜中经常光临自己的魔魇心态，只要有个诉说的渠道，就会好很多。只是，能倾诉的渠道非常有限。身为警察的他，本身就有很强的戒备心理。很多事情他连自己的老婆他都不会去吐露半个字，何况别人。
　　微微地睁开眼瞄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已经接近零时了，石晏长长地呼出一口胸中沉闷的浊气。昨天的这个时间，石晏还坐在电脑前，和那个叫心语的女人在倾心交谈。这是唯一能让石晏放弃伪装，倾心交流的女人。石晏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个素不相识的虚幻女人这么信任，唯一一个解释的理由，可能就是这个女人的温婉和善解人意。
　　心语属于那种没有多少好奇心的女人，只要你不主动说出你心中的故事和秘密，她绝不会多去问你一句。这一点让石晏非常的喜欢，还有心语在开导和劝解人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善解人意，更是让石晏那被魔餍困扰和压抑的内心倍感温暖。这几天和那个叫心语的女人在网络上交谈了几次，他的心境已经开朗了许多，甚至好多天都没有做过恶梦了。
　　“头，你怎么会当了警察？甚至还当了刑警？我始终认为，你更适合做个学者，或者一个优秀的大学教授，你的气质和性格怎么会选择了做警察这个职业呢？”
　　小刘的问话让石晏从朦胧中睁开了眼睛，他坐直了身子，用双手在脸上使劲揉搓了几下，看着小刘的侧脸呵呵笑了两下。

　　“我怎么就不能选择做警察呢？难道我这个警察做的不够合格吗？”
　　刘赶忙摇了摇头，抱歉地说道。
　　“头，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就因为你这个警察做的太出色了，我才想到了这个问题。你看咱们警局里这几个刑警支队的队长。哪个不是五大三粗，或魁梧精干，又有一点粗鲁的队长。唯有你，文质彬彬，平时连话都很少，更别提训斥和骂人了。所以我一直觉得，你的性格更适合做一个学者，可偏偏你又是我们局里最优秀的队长，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
　　“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咱队长不像那几个队长是力量型的。咱队长是智慧型的，所以别看咱队长人很文弱，但是破案率在全局却是最高的。”
　　后排座上的海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接过了小刘的话头。石晏哈哈笑着回头在海龙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小子睡觉还没忘拍马屁呢？快睡你的吧，这两天蹲坑够辛苦了。”
　　龙冲石晏嘿嘿笑了笑，又伸手拍了拍小刘的肩膀。
　　“哥们，靠边儿停一下，撒泡尿，这水箱憋的要开锅了。”
　　小刘把车慢慢停在路边，海龙急忙跳下车去方便。小刘趁机爬到了后坐上，等海龙方便完要上车的时候，小刘嘿嘿笑着说。
　　“哥们，该你开会车了，我也在后面直直腰。”
　　海龙瞪了小刘一眼，刚要进驾驶室。石晏已经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挤了过来。他边发动车子边喊海龙上车。
　　“你过那边去眯着吧 ，我来开一会。你们几个这两天都没休息好，我习惯熬夜了，还是我来开。”
　　车又在原野上奔驰起来，坐在副驾驶的海龙看着远处黑蒙蒙的天际。沉思了一会，问了石晏一个同样的问题。

　　“头，我也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能喜欢当警察呢？”
　　“说来话长呀，我先问你吧 ，你从小到大，有过几个理想？”
　　龙挠着脑袋想了想，嘿嘿笑着说。
　　“我听我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羡慕人家赶马车的，就立志长大做一个车老板。后来大一点了，我也懂事了，就羡慕人家开卡车的，那个时候就下决心长大当一个卡车司机。等上了中学，又开始羡慕英雄，想当兵。后来上了警校，当了警察，我才觉得，其实这个职业很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