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琉璃》
第37节

作者: 润初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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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渠太太站起,正视潇芙蓉,眼中的表情瞬息多变,芙蓉淡然回视她,疏离而不失礼地浅笑。
  ‘年纪轻轻,百毒不侵!’渠太太心内暗念,甩出的拳头,屡屡落在棉花上,心中十分不畅。
  “确实确实,我的不是,晚间多喝了些酒,做了件糊涂事,责我、责我!”潇银庚借她女儿的辞,忙往下爬。
  “责你有什么用,你能登台顶唱?”渠太太不卖账,冷眼看他。
  “这……,不能!”
  “渠太太,听港内前辈言,您是花旦出身,当年在光明省会畿城,名冠一时,得无数人追爱。我今日见您,容颜身姿皆不输少女,此次缺角,由您出山岂不更胜一筹,何苦找一个无知小民出丑坏事!”

  “丫头,不要自作聪明。由你顶替,是渠港长钦点,你能不能唱,是能力问题,愿不愿去,是态度问题!”渠太太就是渠太太,压场的能力无人能及。
  “渠太太,泗涧港多少年才有一回这样的喜事,这十日献唱已将满港情绪激活,家家都盼着这点乐事,何苦在此时找我一个不会唱的人强登台砸场子,败了全港的兴致。”芙蓉从这女人开口说话起,便知不可硬碰,须软求脱身。
  “如若太太是觉港长大人那头不好回复,那末,我同太太一起前去,向港长大人请罪。”
  “我们一家子,好不好交代,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可你潇银庚,今日到真是误了事。”渠太太犀利地看向潇银庚,片刻,又变了脸,婉转下来,“行了,该怎么处置,让渠港长发话吧,和儿,我们走!”
  志和自进屋来,眼神就没离开过芙蓉,身边人的对话,他一句也未听进去,他只自顾自地、喜悦的、痴然地看着芙蓉,她的静、她的笑,似注入他身体的麻醉剂,另他恍无知觉。
  渠太太看他满面游离,连呼他数声,才将他叫醒,自知他不对劲,亦不便在潇银庚家质询,但作无事地告辞,上了马车。
  日期:2014-08-14 00:07:12
  “和儿,怎么回事?”马车离了南门,渠太太斥问志和。
  “什么?”志和仍沉在潇家的回想中,并未注意他娘的脸色。
  渠太太忽地看向他,冷冷地,不说话,死死地盯着。志和被盯得满面通红,讨饶道:“娘,干什么?”

  “干什么,你还未回答我?”渠太太一双眼,似要将他看穿。
  “我,我没什么嘛!”他嘻笑着看向他娘,把头抵到他娘臂弯里左右挠动,“不过是见着漂亮姑娘,走了神嘛,娘干嘛这么严肃……”,他扒到渠太太身上,头拱得她只痒,渠太太笑起,佯作生气地拍他的头:“多大个人了,还来这一套,害不害羞你……”
  二人回到家中,渠太太一见渠昱泽,立时想起他推荐的人,心下不悦,亦懒得理他,径直朝大厅步去。
  “怎么了,事情办得怎么样?”渠昱泽跟上去问她。

  “大神一尊,我等小鬼请不动,还是劳您亲自去请吧。”她太太也不看他。他素知他太太的性情,看她脸色已知事未办成,看大厅的钟已近九点,这事再拖下去,明日就麻烦了,兀自伫足片刻,自往外走去。
  “老伙头,再陪我走一趟。”他吩咐正欲牵车离去的车夫。
  “爹,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志和见他爹匆匆出来安排车辆,不禁问道。
  “你照顾好你娘,我出去一趟!”渠昱泽说着,跨上马车,与老伙头一起,消失在夜色中。
  潇芙蓉不知渠昱泽何以知道她能唱戏,而且如此笃定,她实在想不起自己何时何地与他有过交集。她坐在奶奶的床沿,奶奶已睡去,寂寂的夜和昏暗的灯将她扯入那些不愿触及的往事。
  八岁时她随舅舅去北平,舅舅在燕京大学教书,同时在北方有名的进步知识份子聚集地“风雪社“任职。社内经常会有各种演出,兼接待各地知名文人、艺人落脚。芙蓉小小年纪每每跟随舅舅出入其间,年濡目染,很快便能以稚嫩的腔调唱出各大剧目的片段,而且,神情投入、眉目生动,他人只当这是一个早慧孩子的嘻乐,舅舅却从中发掘出她的天赋,日后生活中,便悉心教习,属意引导和培植。

  时有全国各地的艺术大师,但凡北上,必要在‘风雪社’露脸,舅舅透过‘风雪社’,给她引荐了多位大师,这些师傅或一时点拔、或临教数日、或为师一时,另她小小年纪已见多识广,艺术修为日以斗进。她在众多戏种中,独爱京黄,梅兰芳、程砚秋、马连良、裘桂仙等均亲身点拔过她。时北平捧京戏,京戏唱将及大家居多,黄梅艺人却极少,为满足她的喜爱,值黄梅名家叶炳池老先生由沪上到北平寻友,居留一日半,舅舅得讯,连夜携其前往,叶老先生极受感动,彻夜不眠亲予指教。后舅舅更带她南下,拜望多个黄梅班社,“良友班“班主张廷翰”,“檀家班”班主檀愧珠均在其寻访之下,悉心教导其数月。

  那些年月,她随着舅舅,各地游走,走一路、观一路、唱一路,大江南北多处留下她快乐的歌喉和雀跃的身影。
  那是她生命中,最美的年代,在舅舅逝去的那一刻,她已与它们匆匆作别,跨入另一种生命,她将它们全部尘封,概不去想,概不敢想。她如今只愿在泗涧港与她的家人一起,做普通的女子,过平常的生活……
  院外有人敲门,芙蓉匆匆起身,轻步向院门奔去。家人都睡了,她怕惊扰她们。
  门开了,渠昱泽迅速跨前两步,立在院内,随手带上院门。芙蓉未想他竟这么快亲自过来,请他到里面坐,他只立在原地:

  “就这里,我只说几句话,你自己斟酌……”他面色冷淡,语调平和,简短地把话说完,转身便走,不待她应一句话。芙蓉征征地听他把话说完,醒过神来时,他已出了院门,她举起手来‘哎’一声,不知该说什么,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无奈地放下手来,呆立在院中。
  她亦曾听过港内关于战争的传闻,但她未去理会。纵使真有战争来了,她还是她,还是会呆在这里,与她的家人一起,战不战于她是身外事。但她未曾想过,普通人会多惧怕战乱,尤其这种风声鹤唳的年代,大家已在惊恐中生活多年,处处杯弓蛇影。最另她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切流言的源头,竟来自源田。
  潇源田,他始造了这段流言,却用掉渠氏大半生的积蓄来抹平这片恐惧。还有什么话可说呢,媲及渠昱泽的良苦,她潇芙蓉就是把命献出来,亦不足弥补。即使没有潇源田的过失,冲着渠昱泽对港内的这份用心,潇芙蓉也在所不辞,
  她为自己先前的伪装、推却,无地自容。
  回到房间,换了两件衣服,她取了电筒,关好家中门窗,熄了灯火,就着夜色朝‘云乔班’歇宿处奔去。
  凌晨,李衍齐再次从梦中惊醒,冷汗渗满额前。
  他无数次地梦到母亲,那个身影,忽远忽近,在他梦里飘忽,没有表情,亦没有话语,鹅黄的印花旗袍,在风中拂摇,渐渐远去,化作一团淡黄的油彩,消逝在风中。他从被内爬出,坐起来,看了看表,还不到六点。在床上征坐良久,实在无睡意,便趿了拖鞋,朝外间走去。邻室的子镜听到脚步声,亦披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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