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小丫头挺准时啊。”那胖子看了眼表，放下手里空了一半的酒瓶。我一下听出这就是电话里的那个声音。桌上菜已经齐了，他面前摆着两个盘子，其中一个里面还剩两块熏鱼。“这上海菜和杭州菜一样甜，但我说这么高档的饭店，咋喝酒连个油炸花生米都没有呢。”

　　旁边那人就看他一眼，然后转向我。“齐小姐，请坐吧。”
　　我慢慢地在对面的位子坐下，隔着圆桌远远地看着他们。一时间两边都没有出声，沉默着试探对方。我熬着性子静观其动，心想不能露了怯。
　　“干坐着干什么？动筷子。”那胖子说着夹了块红烧肉吃。我咬咬牙，也落了筷子。反正横竖都是这样了，姐来这儿可不就是吃饭的么，怕他怎的。
　　“我叫吴邪，这是王胖子。”那年轻人并不吃菜，只是淡淡地喝着面前的一杯茶。无邪？这名字起的，如果不是气氛实在不合适，我真能当时就笑出声。“你不用怕，我们并不想对你不利。敢问齐小姐芳名？”
　　这句问话相当老派，我怎么听怎么别扭。“我叫齐蓁。”
　　“奇珍？”胖子吃着菜就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异宝？”
　　我白他一眼，不过想想这字是复杂了点，就走过去用筷子沾茶在桌布上写给他看。他看完了挠挠头。“娘的这名儿挺熟啊，好像哪个歌星也叫这名来着。”
　　这时候我已经啼笑皆非了。“这……人家叫齐秦好不好，大叔您没见着草字头么？”
　　“得，胖爷我书没念好。什么大叔大叔的，你要真乐意叫声胖哥就算好听的了。”
　　旁边那叫吴邪的估计实在看不下去，咳了一声，胖子就有所收敛，专心吃菜了。我心里道看来这个才是正主，我有种感觉，昨天电话里始终在旁边指使的八成也是他。被这胖子一闹，现在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如果再回到原座反而又拉远了。这么想着，我索性就在胖子边上坐了下来，吴邪抬眼看我，似是有些出乎意料。
　　我决定开门见山。“二位不惜用绑架我家人的手段，请我来赴这个约，请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妨明说。”
　　短暂的沉默，室内的空气微微凝固。“你的爷爷，是不是齐铁嘴？”
　　日期：2012-01-15 00:02

　　“我爷爷是姓齐，什么嘴我不知道，他老人家在我读幼儿园的时候就去世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记不清，更别提名字了。问这个干嘛？”
　　“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闻言心下有点抖，听这语气可别说我爷爷以前是杀人越货的吧？“我，我也不清楚啊，做古董生意的吧，好像很早以前当过算命先生，后来文丨革丨的时候还被批了一阵。”
　　他和胖子对视一眼，忽而现出一种很复杂的神情。似乎是刻意压抑着的激动，但又混杂着些非常沉重的东西。我忽然间明白了我第一眼看见他时那种说不清的感觉从何而来。那是沧桑。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而是真正经历了许多事情后才会呈现的沧桑。他还很年轻，但眼睛已经老了。
　　“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种感觉让我有点发毛。“什么？对不起，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没关系，如果我是你的家人，我也会选择竭力保护你远离这些事情。”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很淡，却深得看不见底。“但是很抱歉，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就算你一无所知也不要紧，只要你是齐铁嘴的后人，这就足够了。在整个过程中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并且事成之后你会得到足够满意的报酬。之前我们与你父亲谈过，结果并不理想，这次我们想听听你的答案。”

　　他的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叙事，我却听得毛骨悚然，不自觉地向后一挪再挪，以至于紧紧地贴在了椅背上。“你们……我听不懂，我也不想要钱。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因为，你的家人在我们手上。”
　　那一刻我甚至没有多想，人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地起身，重重一掌砸在桌上。“卑鄙！你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这是个很不理智的举动，我喘着气怒目而视，心里已经做好了不能站着出这个门的准备。
　　很久没说话的胖子下意识地回头看吴邪。出乎意料的，他竟然连神情都没有改变分毫，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我，忽然一笑。那个笑容带着沉重与无奈，但至少是暖的。“别生气，她们会很安全。我吴邪还没有到那个地步。只是你爸爸决意不肯答应，我只好出此下策把你逼出来。说到底，是我在请求你。”
　　他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很不适应。我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只要对方说几句软话，我心里就不由自主有三分把他当好人看。“呃，可是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和我们一起下一个斗。”
　　“斗？”
　　“就是墓。”
　　我的头皮瞬间就炸了。“你搞没搞错？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啧，我就说吧，非得给人吓坏了不可。”胖子终于停下了筷子。“妹子你别怕啊，你胖爷我这辈子下的斗怎么也有十来个，他妈见过的粽子都够三桌麻将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我已经只剩下瞪着他俩摇头的份了。管他什么粽子饺子的，反正你们不能把姑奶奶给弄墓里去。就算我不被吓疯，这年头随便盗几件东西出来得判多少年？我还没活腻呢。

　　“你不用害怕，这地方说是墓，也不全是。十多年前我们进去过，一个月前我又去了一次，所有障碍都已经被扫除了。现在整个齐家，只剩下你可以帮我们。之后的路，只要有你在，就能平安走完。”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会……”我感觉有点欲哭无泪。“我们家就是很普通的人家，你们找错人了。”
　　“我坚信我没有。”之前的暖意只有片刻，他很快又回到了平淡而不容置疑的样子。“你的妈妈和外婆我暂时不会放，请原谅我，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回去和你爸好好商量，当年的事他不会不知情，只告诉他此行是为了一个你们齐家有所亏欠的人，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情无须再追究，只要帮我们这个忙，往日恩怨一笔勾销。一星期后我给你电话，我希望听到好的消息。”

　　日期：2012-01-15 20:53
　　第三章　启程
　　“他妈的为啥就不能坐飞机呢，背着装备挤火车折腾死老子了。”胖子一下火车就开始咋呼，吴邪说你小声点好不好，坐飞机这么多装备过不了安检。
　　我至今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当初我回去把他们的话转达给老爸后，他的脸色一下就白了，然后就一巴掌扇到了我脸上。想想倒的确是我理亏，外婆自从外公去世后就和我小姨同住，那几天小姨出差，我妈就过去陪，他怎么也不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自己女儿瞒了他一晚上，还私自去和劫匪见面，一巴掌实在算轻的。
　　之后他的表情就变得极为复杂，我吓得都不敢摸脸上被打的地方，只会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他足足抽完三支烟后才示意我坐下。其间对话我不想复述，简要说来就是他很不愿意我去，但又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听他的意思，那个吴邪很不一般，不能说是黑道，却同样难以对付。最终商量的结果是我跟他们前往，动身之日，就是他们放人之时。而那些我想知道的事情，例如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家究竟亏欠了什么人，他则始终守口如瓶，任我怎么撒娇都无动于衷，只说很多事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我记忆最深的是他最后按着我肩膀说的那句话——“小蓁，爸对不起你。”

　　“你别动了，我来。”吴邪拿过我手里的登山包背在身上。我愣了一下，也没阻止。自从我答应他们来这里，他们的态度就友善了不少，尤其是胖子，成天妹子妹子地叫。而吴邪这个人我则无法清楚地定义，总觉得隐藏着很多东西。
　　五月份的敦化还是挺冷，我们今晚要在这里住一宿，据说有人会接应，明天再坐汽车过二道白河。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是长白山。这些人肯定是疯子，那个莫名其妙把墓修在雪山上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