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此时谁对上那双眼，大概是会惊的：与半刻前暂有的笑意相比，这样好看到色若点漆的眸色中，深不见底的幽静与打量，实在是似要透过女人模模糊糊的影子，探出所有前尘。
　　“老板——！”
　　钱觅蜷着腿在沙发里缩着，用头狠狠磕了磕沙发，非常干脆的叫道。
　　“嗯？”周了际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抱了歉，“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很快赶回去。”
　　“我说，你到底在走神个什么劲啊？你很少这样，不会真的爱上那里的翠萍还是翠花姑娘了吧？”钱觅抱怨里的调戏透过听筒毫无保留的传来。
　　“也没有，”周了际下意识拢了拢眉，又用右手撑住下巴，唔了一声，“实际上，本来以为还能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的。”
　　“噗……你在那儿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不会真准备把拖拉机修到出神入化，再回到你的岗位上吧？那你只能负责替我收尸了。”
　　“呵，钱先生，如果我没记错，”周了际稍稍顿了一下，手指依次迅速敲滑过桌面，微微勾起唇角，“Caltech毕业前的压力需要学生忘记有睡眠这回事吧？难道毕业证是你在隔壁摊上打印出来的？”

　　钱觅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天花板上：大哥！坑人不是这么坑的！先不说他毕业的时候也没这么狠的熬过，就算那四年苦逼大学生涯把他坑的像个钢铁战士，平均睡眠不过四五小时，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允许人老吗？！嗯！不允许人老吗！掀桌！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变态。”钱觅挣扎着，阴森森地甩出一句话。
　　他自认智商不算低，然而电话对面那个人，是十五岁大学，五年内修完双硕士，二十三岁毕业的神经病。据此人惋惜的提到过，后来也没有跳过年级，正常了许多，因为有些工作在身，休过一段时间学，东西又确实不简单云云……简直想让钱觅一板砖拍晕他。
　　“嗯，”他云淡风轻应下这表扬，“最近的票，订张有折扣的，我尽快回去。”
　　有几件事，确实不能再搁置了。
　　而且林子行，和魏旸。怎么会凑到一起。
　　几年前与齐群凛在某偏僻地见面，遇到在那儿布排人手的魏旸，对方虽年过五十，其实力依然不减之前。地位与年龄，有时是正比例递增趋势。
　　挂断电话，周了际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一件件想着什么，突然在所有画面里闯入一个细节，就要溜走时被抓住了。
　　他随手抓过一张废纸，拿过笔在空白地方的上头写了镇字，镇下面划两条横线，各指左右，一条下面写魏旸，一条下面写着赵旻果。
　　那是当时调查出来……唯一让他没有料到的点。
　　顿了顿，周了际抬手在赵名字的后面，加了括弧，内注：已亡。
　　晚上十一点，陈小光顶着店主阴沉的脸色赔着一万个小心，拿了电话拨出一个号码。
　　“喂，阿含，这么晚，会吵到你吗？”

　　那头的阿含，即今天白明坤电话里提到的赵心含，是她新进公司一个月还没出来养猪时交到的好友，虽有一小清新名字，但是一股子女王气质，外表妖娆内里彪，和陈小光因为某件事结成友交，渐渐聊到一起。
　　她简单慰问并狠狠点刺了陈小光，表示你丫混的太好了，泥潭还健康吗之类影响社会和谐的影射话语，又叹口气，说你差不多行了，怎么呢还不回来？公司叫你自己掌握时间规定两个半月左右吧？资料收集完就差不多了吧，你准备在当地结完婚抱着娃回来吗？
　　却意料之外得到对方一片沉默。没有任何反驳与回应。
　　敏感的，最近也陷入感情大事的赵美女立刻精神抖擞、警惕地道：“你不会真的……喂！你可别干那自毁前途的事儿！你忘了上次一起见面的你那朋友吗？林什么的……林心惠！对，林心惠！我们一起结成了好男人一！二！三！联盟啊！说是要上进心强，实际上呢！工资不比你强怎！么！行！”
　　江湖失传已久的狮吼功让陈小光忍不住摸了摸耳朵。
　　她想了半天，嗯道：“也不全是啊。业内不是有个经典例子，有个开水果店的妻子养了她早早退休的老公吗！也不一定要是什么硬性条件吧……”
　　赵心含很快想到是哪对，顿时扶额了：“那个早早退休的丈夫同志吃老本能吃到世界灭亡，没娶到老婆前奋斗了好多年，不过人家老婆也早都回去做本行记者了，水果店就是两人玩牌的地方而已。那个姓贺的混蛋之前跟我们上头谈下来的合同条款简直是剥皮抽血我%￥#！老子加了多少班啊册那册那册那！……偏题了……大姐，那是传说。你知道什么叫传说吗？就是你，我，我们这等小屁民永远碰不上的神话，就是传说，来跟我念，传——说！”

　　赵心含是话痨之神，稳准狠的趁着陈小光呆掉的时候又KILL了她好几回合，开始套信息，套对方信息，结果陈小光一问三不知！
　　陈小光也很憋屈：真的是三不知啊QWQ
　　“你……你你你，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那挖煤的长的帅？嗯？像吴彦祖还是金城武！”
　　“都不像，而且不是挖煤的，是修拖拉……”陈小光弱弱反驳。
　　“管他干什么的，都一样！”赵水含干脆烦躁否决她。想到一个可以间接套信息的方式：“不过，那男的学历是什么？大学？镇里唯一的大学生什么的，凤凰男什么的……”

　　赵水含想起陈小光刚才那句颇低落的“总有种好像碰不到那人的感觉”就忍不住哼了一声，最多跟她一样是个硕士，能牛哪去呵呵。
　　“……”陈小光傻眼了，是啥来着？
　　“这你也不知道？”赵水含简直要昏过去了。
　　“呃，不，我应该……噢，想起来了，是小学吧。”
　　陈小光举起手指，为自己的记忆力点个大赞。
　　赵水含：“……”